郑孝全从园子里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
他拎着篮子,扛着锄头凝望着眼前用稻草搭建成的“家”。眼神中充满戾气,又对着同一个院子里真砖真瓦的房子白了一眼。
“啧.等老子有钱了,你这破房子我还不是想买几套就买几套”他边迈着步子,边扒拉着框里的几颗木耳。
屋子里的女人出来迎他,小心翼翼的帮他扑掉衣服上的尘土,另一只手还抱着个看上去不足三个月大的孩子。
林英和郑孝全刚结婚就被他拉扯进了农村,跟着他一起种木耳。
郑孝全没读过几年的书,种木耳需要掌握的方法等通通不知道,林英知道这样下去他种木耳发大财的计划肯定会破灭,可林英怕极了他,不敢说他的不对,只能默默干好自己的活,
几个月后。
不出所料,所有的木耳都死了。
郑孝全迈着大步子从园子里回来,踢进家门,怒气冲冲的看向手里抱着孩子的林英。
“你个蠢女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边揪着她的头发边骂道。
可说了又能怎样,这样的男人,说什么都是徒劳,最后也只会遭受到一蕃唾弃。
她一言不发,眼里泛着泪花.悔恨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他.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痛骂,郑孝全立马松开了手。
“我孙子在外面爬着,你们都没看见?怎么看孩子的。”这个声音沙哑但有力
林英这时才反应过来,孩子溜出外面,自己竟然都没发现,她把孩子从外公的手里抱了回来。
“对不起,爸,是我没注意。”
外公看出来郑孝全定是打了林英。
孩子的奶奶也只疼姑妈家的小孙女,根本不管郑孝全他们一家,自己住着大房子,却只让他们住茅草屋。
外公心疼自己的孙子和女儿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便在农村给他们买了套新的平房,虽然看上去也很简陋,但至少不像草屋那样不堪。
“英子,这是爹给你买的房子,你们就先在这住着吧”
林英看着父亲沧桑的脸以及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一时间热泪盈眶
“爸,谢谢……谢谢……”她一直重复着,重复着,嘴里除了感激她什么也说不出,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的拥抱着父亲。
外公拭了拭眼角,边摆放着生活用具边对她说。
“闺女,赶紧收拾收拾吧,咱好快点住下来。”
“好嘞!”
“您先休息着吧,这段时间一定忙活了不少事,剩下的就都交给我吧。”
安顿好外公然后她才匆匆忙忙的打理屋子,摆放家具。
收拾了大半天,下午夕阳开始泛红,他带着郑孝全和自己儿子搬进了新家。
外公是真的累了,原本身强力壮的他,睡了一中午竟还有些困意,但当他看见政孝全都来了便很快的督促他。
“以后你和英子正正经经的找个活干,孩子我就帮你们带着了。”
意想不到的是这次原本顽劣的他,竟然轻而易举的答应了。
毕竟听见这话,再加上知道以后不用再住那破乱的房子,以及不用受他妈妈的气,郑孝全异常欣喜也没听吧说了什么,都连连点头答应了。
“我知道了,爸。”他看似认真的答到。
此刻,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似乎有滋有味,各个都笑靥如花,春风和睦,就如同平常人家一般简单、平静。
但往往暴风雨来临前总是这样。
到了第二天早上,郑孝全又匆匆忙忙外跑。
林英很疑惑,想着他这是洗心革面打算赶快去找工作了?
她这么想着,便顺口问了他句
“你干嘛去?”
可回复给她的确是一个冷漠的眼神,以及震痛心口的一声“哐当”的扣门声。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他这是要去干什么,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郑孝全定是以为他自己多看几本种书耳的书,再到市场上把木耳高价转卖,就可以发家致富了,所以他仍不放弃这个念头。
可林英不再犯以前的错误,他追了出去,扯过郑孝全的肩膀正对着他说。
“我爸不是让你找个正经的工作吗?”
她这次的语气充满坚定,眼神里不再只有柔弱,似乎这次爸爸多给她的不仅仅是套房子,而是她终于展露出的内心里身为女儿的义务,身为母亲的担当。
可郑孝全可不是识时务的,虽然有一瞬间被林英震慑到了,但由于他们之前这么久的相处模式和出于习惯的潜意识告诉郑孝全,她只是个女人,他拿我没办法,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他依旧以之前的口吻和语气对她痛骂。
“种木耳怎么不是正经工作了?!你个老娘们懂什么?这次我按照书上说的种,想不成功都难。”
说罢,便甩开了林英的手臂,迈着大步子气势汹汹的往菜园去了。
林英木木的看着,眼神空洞,埋着头回到了屋里,她拿着扫帚,扫了扫地上的垃圾,只差没把地板扫秃了。
“呵,我真傻……”
“算了……就这样吧,能过几天是几天”
……
她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她觉得自己变了,可这个家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改变而改变。
她也不打算再争取什么, 变回了以前那个言听计从的人,心里充满了失望。
她也没告诉自己的父亲,因为她知道父亲为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虽然农村房价并不贵,可就那点钱也废了他老人家半条命,林英不打算再因为这点事而让这世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再为自己操心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他只想着至少现在让爸爸过得好一些。
过了一会,她耳边传来了一句疑问。
“英子,那畜生这么早跑出去干什么了?”没有闹钟,没有鸡打鸣,但外公起的依旧很早,刚睡醒声音似乎还有些沙哑,语气严厉却处处透露着对自己女儿的关心。
“他呀,他当然是听了您的话出去找工作了,也不晓得他那样的有没有人要他……”英子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便开始调侃起来,他生怕父亲再为自己的事担忧。
“奥,那就好。”外公听到这句话心里便放心了,觉得以后自己女儿也能有个依靠了。
可他却浑然不知压垮自己女儿的正是他以为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