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ars in the sky.

【本文灵感来源于北鱼鱼】

◆田柾国

深夜，寒潮从城市尽头的海岸席卷笼罩住整个鸦雀无声的上空，阴云密布中隐约藏有雷鸣的闪电，经过的孩童难以忍受传进耳朵里的巨大声响，纷纷捂住稍大雨衣里保护着的耳朵，擦肩而过的同时，也不忘回头看着站在雨泊中形如雕塑的男人。

但下一秒，惊恐的尖叫声便从如同塞满坚硬沙粒的口腔中竭力发了出来，身边听到声响的母亲也随即回头望了过去，惊愕失色的脸庞与天边一隅仍未褪去的白昼相称，从男人身前尸体里涓涓流出的血液顺着蜿蜒回转的地板缝隙最终流进了下水道。

红与白做点缀，

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雨夜。

“醒醒，别睡了。”

他像是在深海废墟中漂浮了很久，从脚趾如同灵巧的小蛇般蔓延至全身的痉挛所导致的酸痛感已全然消失，脑袋昏昏沉沉像是撞上了礁石后才后知后觉的肿胀，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呼唤。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带起不适应的酥麻和柔软，睁开眼睛才发现此刻满怀笑意的眼眸望向他的我。

“怎么还在睡呀，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有公司为你准备的生日派对吗？”

“快点起来，看看我应该穿哪件衣服去呢，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总要留下个好印象吧…”

他望着站在衣柜前左挑右选却又拿不定主意的我，嘴里的碎碎念都在想到底该呈现出什么样子来面示众人，这样才能为他撑足了面子，以女朋友的身份。

原本看着一旁雀跃的我眼底也不禁晕染上光亮颜色的眼眸又刹那间黯淡下去。

莫名地，他想起了七年前，我刚到他家时的模样。

整个人唯唯诺诺地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直到他放学回家后口渴到冰箱里拿可乐时，才发现蜷缩在一旁的人。

他一直都觉得坐在餐桌对面的那人很奇怪，浑身怯懦的不敢抬头，已经长过睫毛的刘海儿遮掩住了眼睛，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脖颈和手腕处微微裸露出的肌肤上遍布的淤青与伤痕。

他刹那间一愣，对家中的这个不速来客顿时产生了别样情感。

再然后，他便从学校门前小卖部里常驻留的混混们得知了关于我的故事。

他们的言语中不乏有真情实感的流露，但更多的是对故事的夸张和恶意扭曲。

他记得，好像小时候是去过我家的。

年纪尚小的他在刚进屋的瞬间便被弥漫在空气中的香烟与酒水味熏迷了眼，咳嗽了半天却仍感觉胸腔在阵阵发痛。

耳畔响起两个仿佛多年未见的母亲见到彼此时难忍的思念与热闹寒暄，他并不在意，反而却在遮掩一半的卧室门中看到了躲在衣柜中抚摸着手臂上狰狞淤青的我，再向后看去，那个同母亲交谈的女人手腕处也有同样的痕迹。

墙壁上挂着的结婚照也覆盖层层灰尘，中间人像的玻璃更是被人用来当做发泄的出口，周边破碎了一大片，他怎么寻找，也找不到女人身边的那个男人。

一切悲剧的发生都是必然的，冥冥之中都提前注定好，给出了预兆。

周末放假的前一晚，他听到了从另一片街区传出的警鸣声，蓝红色在浓雾中略显刺眼，令人心生烦躁。

路过时，他从围观的人群中听到一句话

“那个女人死相极其惨状，听说是被她丈夫活活勒死的呢，那男人也是心狠，为了不让目睹一切的孩子把事情说出去，竟然打开煤气灶准备将孩子毒死……”

他只站在人群外远远地向里面望了一眼，便和其他旁观者一样再次离开。

故事的最后，他从那帮混混们的口里听到了关于女孩的淫.秽臆想的话，气不过的直接闯进去给了领头的那个来了一拳，众人纷纷拉扯住他，而他在抬眼间发现了红着眼眶跑出学校的我。

再然后的然后，田柾国和方阿米这两个名字就如同连体一般割舍不开。

“田柾国？”

滂泼大雨不停敲打着审讯室的窗户，毫无章序的雨水将玻璃缠织成网，怎么也逃脱不开那个交点。

对面的警员只觉得对面的男人有些奇怪，白色西装的内衬上还沾有蛋糕的奶油，额前的长发遮挡住他望过来的视线，当他们到达现场时，那男人似乎已经站在那里许久，鞋上还沾有斑斑血迹。

他一直沉默，一语未发，直至警员将那具从高楼一跃而下不顾剩下的锦荣年华的年轻尸体运往救护车时，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是不是不该给她光？”

季节渐凉，温热的茶水也没有驱散充斥在空气中的寒意。

半晌过后，他听见那个男人开口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他入职，一切仿佛都如平步青云，但同时，他却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原来，他只认为是情侣间对待异性靠近的吃醋，甚至这种事情每每都能成为更加甜腻前的争吵契机或是一床情.事的催化剂。

但后来，他才真正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每日定时的手机查看，密切关注他和异性之间的距离，他以为是因为童年生活带来的阴影，所以以更加温柔细心的态度去包容每日躺着自己身侧的人。

但是，耐心与包容毕竟也是有限度的，半夜应酬到黑墨渐浓只换来疑心忡忡的冷眼相对，亦或是偶尔不小心挂掉电话时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咆哮声。

他真的很累了，从警员那里要了一支烟。

夹在手指间，看着烟雾缭绕，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他清楚记得我上一次对他的威胁。

上司看他有上进之心，留他在公司传授经验，却不料他只是去趟卫生间的功夫，我的电话就见缝插针的打来，上司好心帮忙接听时，这边听到是女人的声音瞬间勃然大怒，各种咒骂从口中说出。

当他了解事情时，医院那边打来了电话。

如果不是邻居过来借东西时隐约闻到房间里传出来的煤气味，估计，剩下的他不敢太去多想。

所有愤怒的，埋怨的，压抑的，痛苦的话语都在他看到坐在医院尽头的走廊里独自打吊瓶的我而刹那间憋回了肚子里。

他望着面色苍白却又因为见到他而竭力想要露出笑容的我，眼角滑出了眼泪。

或许他最近只是太累了吧，烟灰缸里的烟蒂一根接着一根。

那这次呢？

我从他电脑邮件里偶然发现了给他发暧昧信息的客户，他的所有解释都被我心底的愤怒所掩埋，手边的手机孜孜不倦地传来让他赶紧去聚会的电话，而他却又自知我脾气喜怒无常，想着回来后再多解释便没顾其他而匆匆出门。

再接到的，是我打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

抬头看去，乌云积压着整片死气沉沉的天空，对于我来说，生活一直都只有灰与白，什么时候开始，光明突然钻进我的眼眸，不敢触碰却自知那是会上瘾的。

我清楚的看到，他站在凛冽风雨中，雨水浇湿了他的全身，可那双眼睛却仍不减任何光彩，一如我初见他那时一样。

笑声从我的鼻腔发出

“亲爱的，你来了。”

“知道吗，我一直都十分幻想自己可以是一只自由飞翔的鸟。”

“现在，我终于可以投入你的怀抱了。”

巨大的声响在他的耳畔回荡，冷意顺着他的手指蔓延至全身颤抖的灵魂，脚下似是一瞬间被灌满钢铅，使的他迈向的步伐那样沉重，沉重的根本移不开步子。

银杏叶一般脆弱的生命落在他的眼前，陷入寒冷深夜里，再无任何气力共赴最后的病态盛宴，闹剧临近高潮，唯有旁观者陆续经过，惊呼如此结局，感慨人生不幸，而后，又再次步入黑暗中消失。

“醒醒，别睡了。”

END.

杓因/执笔.

『后记：刚开始小鱼给我的原背景是两个人互相救赎的故事，但经过构想，我却还是觉得从那个环境中成长的孩子实在无法如同正常人一般生活。这一篇我整整写了三个小时多，写了将近三千字，因为我从来没有写过这种类型，对于其中“我”的性格也是不太能完全掌握，对于她来说，我不太想给她扣上病娇的标签，人性本是复杂的，而她也是属于不幸中自带的敏感吧。』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大家会不会喜欢，写作途中一致怀疑自己，但最后却还是决定将它发出来，可能也是拓宽我写作风格的一个转折点吧。希望大家都有好的生活，每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