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伊莱.克拉克,是位高三学子,而那位在人群中备受欢迎的则是我们班万众瞩目的优等生—奈布.萨贝达
那时,我心里不知为何有一种感觉逼迫我去靠近他,我曾偷偷在人群中望着他,偷偷留下他的照片,在那暖阳下,那少年笑着,金辉勾勒着侧脸的轮廓,这张照片我依然保留......
在班里,受冷落的人常是我,可能因为性格安静,努力后成绩也依然中等。平日,就算是简易的名字,老师也总是记不全。而他,是热心的,优异的,大家都喜欢他......
“喂,四眼书呆子...”我已然习惯他们这样叫我了,并未回头,继续向前走。突然,只感觉被人用力一拽,我跌倒在地,“看他,眼快瞎了,耳朵也聋了....喂,叫你呢”眼前的几人嘲讽着,他们抢走了我的书包,里面的东西一倒而空。我有点难受,可这样的感觉也已习以为常,他们愉快的走了,只剩一摊的课本和孤单的我的影子……
“同学,我帮你吧!”我默默的拾着书,没有回头,这时却望见走到我身边那熟悉的身影—是他!......就这样,他帮我收好了书包:“哦对了,你是伊莱吧!作文写的挺好的,如果学习上有问题可以来找我...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带他转头离开时,我才愣愣的吐出“谢谢”二字,他夸奖我了,他肯帮我学习?这何尝不是一个好的机遇?
隔天,我却没有找他。我明白,当一个众人唾弃和众人欣赏的人站在一起,会使人鄙夷。又是放学,我望了望他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离开了......
我是奈布.萨贝达,优等生,平日倍受欢迎,不过我喜欢冷清。自从那个转校生进了我们班,我就开始注意他了。可能是不太起眼,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走在路上。风吹过时,浅棕色发梢飘荡,他低着头,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也能联想到他孤独的心......
他带着眼镜,因而别人给他取了外号,可能是习惯了,他总是置之不理。
那天,我恰好路过,他又被同学取笑了,课本散落一地,我便走上去帮他收了书包。那时,我瞥见了他的眼角,虽然没有哭,可在那细长的睫毛下,晕红了的眼,却把他的内心诠释的一清二白。那是我第一次与他说话,我想给他信心,便赞扬了他希望他能来找我,问不懂的题。我不知道当时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难不成是对弱小者的同情?不....不是这样......
隔天,他没来...他与我擦肩而过……他走了,在秋风下,落叶,飘了,那时心里竟有些许失落。往后几天,他依旧如此,我曾期待与他言谈,却不想着愿望一破而空了......
(一年后......)
时间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毕业典礼。我看到萨贝达时,他已然不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在西装革履的掩衬下,他风度翩翩,给人以成熟稳重之感。我这时便掏出手机,偷偷拍下他的侧脸,这是我可望而不可得的。“来,干杯!”同聚三年的“朋友”们举起了酒杯,我把那带着血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这是第一次尝酒的滋味,那甘甜中夹杂着苦意,微呛的感觉,难以用言语表明......
“下面有请奈布同学带来诗朗诵—《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博尔赫斯”
有磁性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了,回荡在每个角落,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往下念,在场鸦雀无声,我也屏住呼吸,用手托着下颚,细听起来。
“我给你平穷的街道,绝望的回荡,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人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已死去的先辈,人们用大理石纪念他们的幽灵。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边境阵亡的我的父亲,两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胸膛,蓄着胡子的他死去了,士兵们用牛皮裹起他的尸体。
我母亲的祖父—十年二十四岁—在秘鲁率领三百名士兵冲锋,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马背上的幽灵。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包含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宇造句,不如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你对你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又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他沉沉的呼了一口气,微微地弯腰致谢,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只有我瞥见他眼角红了。不知为何,一滴,两滴,泪从脸颊滑落,我慌忙用手拭泪,不想被别人看见,可泪却不争气的不停落下,一滴,两滴,落在空杯子里,“滴答,滴答”碰撞出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滴答,滴答”幻化为我心中的表盘,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他走了,走得很远,我想抓住他,他呢?幻化成无数碎片,无数裂痕,飘散了,逝去了,只落下我一人站在原地,我想抓却也抓不住了,我从何处寻他?......
“哈…哈…”我猛地从床上惊醒了,原来是梦,这是五年前的事了,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境。我披上外衣,慢慢走下床,来到窗前,天还没亮,黑的很。只有微光在发亮,我贴在窗户上,冰冷的感觉,而那黑天,纠缠我不止,那是无法填满的记忆......
脑海中无数次回忆他阳光下的侧脸,不自觉又倒了一杯红酒,端着酒杯的我从墙角坐下,微晃着那猩红的液体,再次一饮而尽。苦,苦极了,那份甘甜被什么难言之隐覆盖了,淹没了,消失了......我后悔极了,后悔当时,为何退缩为何懦弱,此时的我便将头埋到膝间,小声抽噎着,酒杯从手中滑落,碎了...都结束了......
五年了,那面孔我依稀记得,白皙的脸颊,略有些雀斑,明亮却有些抑郁的眼睛,圆框眼镜......一年前我抽上了烟,那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克拉克去了另一个城市,我为他感到幸运,可是杳无音讯了。我站在阳台上,望着夕阳一点点坠落,归鸟掠过了,应该会飞往他的城市吧,叹了口气,脑海中却又浮现五年前他哭红了的双眼,我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在空气中转悠着,久久不散。烟气熏得人惝恍,我小声呢喃着:“会再见的,对吗?......”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