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不动声色地压下喉中腥甜,身子都不曾颤一下,李沧海却敏锐地闻到了血腥味,思及周絮身上的内伤,不等周絮反应过来便转到他面前。
李沧海阿絮…
李沧海伸手想把周絮唇角的血迹拭去,周絮侧头躲过。
李沧海有一瞬的黯然,但她着急周絮的身体,又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性子,故而只是默默收回手,垂下眼睫道。
李沧海阿絮,你内伤太重,当务之急是找一处静室打坐调息。
李沧海你不愿意回答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在这里无牵无挂,是一定要跟着你的。
她见周絮又要说话,直觉自己不会想听,便抢先道。
李沧海走吧,去镜湖山庄。
说完便转身朝山庄走去。
周絮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痛苦悲凉交织,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默默跟上。
镜湖山庄虽说接待了他们二人,却把周絮安排去了柴房,李沧海不欲浪费时间与人争辩,便索性直接拉着周絮去她房中。
周絮挣不开李沧海的手,只好跟着她去了客房,但他一进房间坐到窗前的床榻闭目养神,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李沧海又气又急,更埋怨自己当初怎么不跟着师傅学医,见周絮呼吸沉重,唇色还泛着青紫,一时眼眶都憋红了。
她一咬牙,直接站到周絮身后给他输内力。
李沧海不要抗拒!运功调息。
周絮一惊,却不敢妄动,只好依言打坐压下翻涌内息。
以李沧海如今的功力也用了半个时辰才帮周絮将内伤彻底压下去,今后只要不妄动超出承受能力的真气便不会再轻易复发,两人收功时都已是满头大汗。
周絮才平复好睁开眼,便感觉自己被人从背后抱住,不由浑身僵硬,不等他挣开,就听见沧海哽咽之声,更是手足无措。
李沧海阿絮…你的经脉…是怎么回事……
周絮沉默半晌,突然拿开沧海环在他颈间的胳膊,转身面对她,微微笑到。
周子舒沧海能替我端盆水来么?
李沧海若有所觉,见周絮面容柔和,便听话去端了盆水来。
她坐在一旁盯着周絮手上的动作,心中疑惑不久前还抗拒她亲近的男人怎么突然愿意卸去易容以真面目见她。
脸上的青黑被洗去,渐渐露出原本削瘦苍白的脸庞,他眉眼轮廓清晰深刻,鸦青色的睫毛长而浓密,眼珠极黑极亮,鼻梁秀挺好看,嘴唇轻薄,一脸病容。
乱七八糟的易容下竟藏着这样一张俊美至极的脸,被那双眼睛看着,李沧海双颊不由一点点染上烟霞。
周絮卸下易容后看向李沧海,脸上没什么情绪地把自己的过往说给她听。
周子舒我本名周子舒,是这一代四季山庄庄主,我师傅去世时我才十六岁。
周子舒少年庄主,软弱可欺,我无力保全四季山庄威名不坠,便带着本门精锐投奔了周家世代效忠的晋州节度使,以此为根据创立了天窗。
周子舒天窗成了晋王最锋利的一把刀,为他荡平前路,征战四方。
周子舒但这是有代价的,整整十年,四季山庄八十一人,九九归一,统统葬送在我手里,传承断绝,我一个都保护不了。
说到这里,周絮悲苦自厌之情难以抑制,心痛难言,眼中泪光闪烁。
虽然李沧海不知道四季山庄的名号,也没有听说过天窗,但她知道一个江湖门派参与到朝堂之中,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沧海不愿周絮沉湎于痛苦,便问道。
李沧海按你所说,天窗应是朝廷一个暗中的衙门,而你是天窗首领,已深陷朝堂,难以脱身,所以你才要把自己易容成这样?
周子舒是,大局已定,我便向晋王乞骸骨,准备四处走一走,看一看这世间风景,未免麻烦,便做此打扮。
李沧海知道,周絮有关键的地方没有说。
晋王不可能这样轻易放周絮离开,他身上的内伤与这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他不说,她便不会问,等他觉得可以说了,自然会告诉她。
沧海静静地看周絮慢慢平复下来。
周子舒我做了十年天窗之主,做过许多违心的事,杀过许多违心之人。
周子舒我肩上背负着无数条冤魂,满身鲜血罪孽,你还喜欢吗?
他眼神渐渐冷厉,仿佛曾经那个天窗首领又回到他身上。
李沧海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最是清醒薄幸之眼,为混沌浊世凿来一道天光。
她慢慢走上前,轻柔又坚定地拥抱他,像拥抱一轮明月。
李沧海沧海喜欢阿絮。
李沧海周子舒也好,天窗之主也罢,都是我的阿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