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月余,至黄昏,幽州城。
诚如古人所言:“幽州之地,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诚天府之国”。
然,街道宽广,甚是荒凉。
落日余晖,路边的大树下稀稀拉拉聚着三五个白发老丈,一只方凳上放了一张边角都被磨光滑的木棋盘,红黑双方棋你来我往恶斗一番后,胜负局势渐渐明朗。
落后的老丈眉头紧锁,探出的身子把棋盘遮住了一大半。观棋的“参谋”指指点点,主意使执棋者的思路更加混乱。
领先的老丈也不催促,坐着小凳靠在树上,用蒲扇扇着头上的汗,顺便赶了下也在“观战”的蚊子。悠哉的看向远方,沧山远景看的直乐呵。
远远的传来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和着小伙子不耐烦却带着宠溺的训斥。
有些意思。
领先的老丈好奇的看向来人,幽州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有活力的年轻人了。那黑衣执剑牵着红袍,红袍腰间挂着碧色美玉,离老丈们越发近了,吵闹的声音吸引的棋者抬头望去。
等样貌完全暴露在老丈眼前时,只一眼,众人顿时都变了脸色。凳上的棋盘三两下的聚拢,步伐匆匆的离开,连掉落的一只“象”都不能使他们脚步停顿半分。
“阿洋哥哥,他们跑什么?”
“谁知道有什么毛病,说不定和你一样蠢。”
对,来人正是薛洋和温泠。
一月前,薛洋奉温若寒之名搜寻印铁下落。在岐山查籍访古,寻找线索。温泠整日和温昕玩的不亦乐乎,结下了良好的友谊。
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薛洋找到线索,与温旭、温晁兵分三路。阴铁疑似在并州城、泉州城和幽州城,其中以幽州最为偏僻。故而,由薛洋去幽州寻访。
温泠离开那日,温昕送了她这块碧色玉佩,温泠礼尚往来,回了她银铃手钏。
温昕抱着她告别时,有些不舍,好像在说:“五姐姐,注意安全,好好活着。”
小灵不停的吐槽:“想不到小六一个奶娃娃都比你聪明,这几年变化也忒打了。”
许是那声音太轻,温泠没听清,许是压根就不懂,只傻笑着冲她挥手。
寻访幽州城的旅途称得上一句坎坷。
终于到达目的地,小灵一时之间,感慨无限,直叹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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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们在霸州城歇脚。
霸州城史有“此固三关之锁钥,实则冀中之机枢。帝阙下临通万国,行人至此望幽州”的记载。热闹繁华,离幽州城只有半日功夫,是作为修整、打探消息的不二选择。
温泠喜欢热闹,挑了靠窗的一张桌子,趴在窗户的木沿上看街景。小灵在她脑海里也叽叽喳喳的讲着热闹,说这一路见闻。温泠虽然听不懂,却也认真学着。
薛洋要了甜汤和甜点,好不容易坐定,忽听窗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敲锣打鼓之声。
他朝大街上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对红衣潋滟、手捧灵位、相貌俊俏的男女,后面跟着并排的两具棺材,从大路上走过。
这队伍,瞧着十分古怪。
为首的领队是两个身着白衣长衫的男子,持矛舞蹈,绕竹幡作刺击状。紧跟着的是红衣喜庆的四人吹锣打鼓。又有四人手持八卦在棺材旁跳边跳边唱。
乍一听,像是送亲队伍撞上送丧队伍。但细一看,却是两个队伍揉杂成一队。这些人愤怒哀泣,却恐惧不言,看着诡异极了。
“客官,您的菜来咯!”上菜的小二哥手持托盘,手脚利索的弯腰摆盘,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便下去了。
薛洋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定定思索片刻,正要招人打听时,忽觉嘴角一甜。
他一回头,一只芋圆就从眼前飞过。
温泠瘪瘪嘴,捏着筷子,委屈道:“阿洋哥哥,圆子,圆子掉了。”
“蠢东西。”薛洋骂了一句,拿起勺子递给她,道:“用这个。”
温泠这才高兴了,又拿起勺子舀了一个芋圆,递到薛洋嘴边,眼里满是期待。
小灵怒道:“蠢东西,洋洋才不会吃你的东西,他……”怕你的蠢病会传染。
话音未落,薛洋却毫不犹豫的张口咽了下去,还顺手拎了一个奶黄包塞到温泠嘴里。
这是小灵第无数次的打脸,薛洋对温泠这傻子的容忍度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温泠乐呵的吃着包子,还时不时舀了甜点来尝,每吃一个眼睛都亮一下,连忙又给薛洋喂。
薛洋无法,只好先吃饭,把异事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