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海的春天已经来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新一年繁忙的春夏航季。
微风轻拂过树梢上的嫩芽，汇成一支柔和又湿润的曲。但是不同于这份悠闲，津海市国际机场此刻正是一派忙碌景象。
一架即将进场的雅悦航空A320在塔台的指引下顺利接地，迅速滑出跑道，跟着指引车对接在廊桥边。
这架航班准时起飞，提前到达，恰好又逢一路晴空，鲜有颠簸，连落地的刹那也是又稳又轻，乘客们十分满意，空乘们也是好评有加。
念及三天的驻外飞行终于要告一段落，空乘们不由得更加卖力地微笑送客，铆足劲期待下班。
待到落客清舱，五号终于忍不住感叹：“咱们组的机长也太可以了吧！技术比肩老一辈教员，居然只是个二十多岁的超级大帅逼。驻外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不约他天理难容啊。”
“我劝你别动这心思。”老资历的二号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你看驻外三天，小邵总搭理过谁？”
“小邵总？他就是集团公司的少东家？我还以为人就是在机队挂个名，原来他真的会来执飞？”五号惊奇道，“上等资源居然还会主动送货上门，这是什么神仙偶遇……”
“你别高兴的太早，小邵总这人有三不，不约同事，不管闲事，不吃航食。”二号说着把航食的餐盒扔进垃圾桶，“而且航前会你肯定也看到了，人家除过飞行对什么都是不理不睬的。”
“怎么这样？还是走高冷路线的？”
二号了然一笑，“所以你还是省省，免得到时候自己下不来台。”
“这么绝对？”五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下却还是有些不舍，她深知这样的人中极品可遇不可求，她决不能错失机会。
她压低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万一就成功了呢？
能和航司的东家攀上关系，那可就是一步登天，比整天在后舱给人端茶倒水要强太多了。
“你说什么？”二号微微抬眼。
“我说，我知道了。”五号勾勾嘴角，应付完二号，转身趁着别人不注意，朝驾驶舱溜过去。
两个飞行员刚刚做完落地检查单。
五号的视线全然落在机长的挺肩细腰上，一时竟看得有些出神。这位机长睫毛纤长，头发和眸子都一样是深褐色，眼下的卧蚕从侧面看更是尤其明显。而挺括的鼻梁和轻抿的薄唇让他整张脸像是被人精雕细琢过的艺术品。
视线要是再挪一挪，还能注意到他穿着制服西裤的长腿。
他利落地低头在飞行册上记下点什么，专业又认真的神情更引人怦然心动。
这样的职业精英，又是公司的少东家，要是再能和他……
五号觉得自己莫名兴奋起来，她随即颤着手敲响驾驶舱的门。
邵亦煌摘下耳麦装进飞行箱，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问候，“机长，今天我过生日，请大家一起吃饭，你和副也一起来吧？”
邵亦煌并不抬头看她，只是淡漠又疏离地继续整东西：“谢谢，不必。”
只一句话，就顺利让场面冷下来。
副驾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邵机长从来不应航后约，不巧我也有点事，你们玩得开心就好，祝你生日快乐。”
五号眼见驾驶舱下了逐客令，又不甘心就这样踩台阶铩羽而归，索性向前靠靠，仿佛是想贴在邵亦煌身边撒娇，“都是一个组的别这样嘛，好歹看在寿星的面子上……”
“呵……”邵亦煌不动声色地躲开，懒懒抬眼朝她扫过去，“看在你的面子上？”
脸倒是真不小。
五号正对上邵亦煌视线，忽然没由来打了个寒噤，入目明明是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眼神却锐利到让人害怕。
邵亦煌拎起箱子，对周边的一切视若无睹，径自从五号面前走出驾驶舱，临了还不忘回过头轻描淡写一句，“以后别来前舱，你脸这么大，会挡wifi信号的。”
“……”五号碰了满鼻子灰，却一点也顾不上计较这番讽刺，现在她哪怕还有一腔话，也只能咬断舌根咽肚里。
留在驾驶舱的副驾看着面前的五号问：“小老妹，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当空乘了？”
五号：“？”
“小邵总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你不打听打听就敢来撩他？连几个老乘务长在他面前都毕恭毕敬的，你编一句过生日就跑来了？”副驾满脸不可思议，“你是铁头娃？找死他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啊。”
五号的小心思骤然被揭穿，脸色也随之红一阵白一阵。
她张了张嘴，欲为自己辩解：“可是…可是我前天还看见…看见叶乘务长她和机长有说有笑…”
副驾冷笑一声：“叶乘务长是小邵总亲表妹，你能比？”
副驾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拍拍五号的肩，跟着邵亦煌的步子出了驾驶舱。
五号看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她想赶快回后舱，却发现自己的腿有点不听使唤。
细密的汗珠子戛然冒出，五号恨不得就地找条缝钻进去。
叶挽宁下了机组车并不急着快走，而是一边走一边发微信
陆思媛啧啧两声，到底还是给她拉了箱子
夏如冰是新跟的新乘，还不大了解叶挽宁，此刻好奇的打量着她，想问却不敢问
陆思媛神叨叨的开口：“如冰，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人，咱们这种单身狗应该自动远离懂吗？”
夏如冰：“……？原来挽宁姐是有男票的人？怪不得分我过来的时候主任说挽宁绝对是空乘的楷模，现在我信了，挽宁姐作为有男票的人，居然没有和我师姐似的天天和男票腻在一起，而是天天勤奋飞行！”
陆思媛噗嗤一声就笑了：“行了如冰，你挽宁姐要是和她男朋友时时刻刻相伴，估计她也就不大好了”
叶挽宁从屏幕里抬起头：“陆思媛我和你说，你这就叫典型吃不到葡萄怪葡萄酸知道吗？”
陆思媛傲气的瞥她一眼：“谁羡慕你了，我单身我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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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南市的夜，越发的深暗沉闷。张牙舞爪的狂风卷散了白日里的燥热，徒留夜里的难得清凉。
锦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重症医学科大楼，更是静谧的让人不自觉产生心慌之感。然而这种气氛在ICU里并不意味着什么，毕竟它一直如此。
闪电将天幕划开一道大口子，点亮黑暗的同时，惊雷声如影随形。当第一滴雨强势落下之时，ICU的某间洽谈室里也随之传出了悲戚的哭声。
梁琛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的女人。他暗自垂眸滚了滚喉头，抬眸时一双深眸已然平静。
他递去纸巾：“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个决定是很艰难。现在情况跟之前并无两样，所有的生命体征仅仅依靠仪器来维持，是不可逆的事实。如果你们觉得只要人躺在那儿就行，也能承担每天的费用，抉择权当然在你们。”
“不过，就现实的情况来讲。继续让孩子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仅靠仪器续命，他不仅痛苦，失去的还有尊严。”
“可是强强才15岁，他才15岁。”女人哭的声嘶力竭，男人扶着女人的肩膀。他眼眶通红，眼底乌青，整个人憔悴的如同行尸走肉。可他还努力支撑着，隐忍着。
“放弃与否都是需要下很大的决心，这个过程确实是痛苦的。不过，无止境的坚持一个既成定局的事实，对你们来说也许会更加残忍。”梁琛叹了口气，起身，“你们休息一会儿就先回去吧，再好好商量考虑一下。作为强强的主治医，我有义务和责任如实告知以及建议你们。但我不可能帮你们做任何决定，决定权始终在你们手上。希望你们想清楚什么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沉默两秒，落下最后一句话：“无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你们家属的意愿。”
梁琛走出洽谈室，回身轻轻的拉上了门。一门之隔，里面的哭声越发的响亮。不止女人的，还有男人的。
隐忍到最后是无能为力的崩溃。犹如窗外的暴雨，泼洒不停。
这就是ICU。一个每天都有人死亡的地方，一个离人性最近的地方，也是一个不仅仅只凭医术就能从死神手里把人抢夺回来的地方。
更多的是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无可奈何。
他不再驻足，反向离开。
“还是没决定？”同事郭飞文见梁琛回来了，立刻上前询问。
梁琛微微一点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乎没人能冷静的下来。”
郭飞文很是认同的抿抿唇，随即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也应该有心理准备了。神外主刀的可是梁主任，转进来时他都说要等一个奇迹，说白了等于变相判了死刑。家属心里其实早就有数，只不过不愿意面对罢了。”
“理性上，再继续下去毫无意义。但是情感上，仪器是寄托彼此之间的唯一纽带。能留在这个世间上多瞧上一眼也是好的。”梁琛瞅着郭飞文，问他，“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郭飞文摆手，即便是医生，见惯了生死。真的到了面对自己至亲至爱之人，抉择也将会成为一把剖心的利刃，任谁都无法冷静的做出决定。
话题沉重了，郭飞文话锋一转，问：“还不走？”
梁琛顺手就着一旁护士台上摆着的快速手消毒剂按了两下，搓洗着一双手：“今天收了个血液科的患者，盯紧点儿。”
“哎，最怕就是血液科。”郭飞文一声叹息。
梁琛也不再多说什么，最后说了声“走了”便抬步离开。
护士站值班护士伸着脑袋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话却问的是郭飞文：“梁医生又加了五个小时班？”
“你不能因为人家帅就天天关注着人家，你得关注这里的患者。”郭飞文笑着教育道。
小护士“切”的一声：“那梁医生不仅有外在还有内在嘛，专业又敬业，值得我们学习啊！而且人家想的多周到，考虑到白天跟患者家属谈会影响到其他家属的情绪，特地选晚上。”
此话不假。在这里上至院领导下至医护，对外至患者，家属，没有不夸梁琛的。长得好，医术高，年轻却又老练心细。表面上看起来内敛淡然，其实不过是身处于这样的环境而沉淀下来的处变不惊罢了。
这不，连他自己不也在心底花样夸。
“是是是，咱科室，不，咱医院的门面嘛。”
“郭医生你可别酸。”
“没酸，懒得跟你说，我瞧瞧患者去。”
梁琛从更衣室换完衣服出来，就收到叶挽宁的微信
【叶挽宁：好了吗？我在停车场，你过来找我？】
梁琛回了个好的，往停车场走
转角处才看到叶挽宁的白色奥迪A6L，许是远远看见他过来，叶挽宁从驾驶室下来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有气无力的和他说：“你开车，让我眯会儿”
梁琛弯了弯唇角，无声一笑：“怎么了，这么累？”
叶挽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二十三个小时，我眼都没和一下，你知道那个小朋友有多粘人吗？她妈上飞机就睡了，把她丢给我们，我就哄着她呆了二十多个小时”
下飞机的时候小朋友依旧精力充沛活蹦乱跳，倒是叶挽宁觉得自己快要困死了，果然是她老了吗？
“行，不打扰你了，睡吧”
梁琛看着叶挽宁靠在椅背上恬静的睡颜，突然觉得很安心
他和叶挽宁的相识是个意外，叶挽宁跟飞的航班一位老人突发心脏病送来医院，主治医生正好是梁琛，他们因此相识
梁琛记得当时老人的家属颇为通情达理，在老人的命救回之后，非但没有怪责机组，还给航空公司送去感谢信，感谢他们急救及时，因此后来叶挽宁作为乘务长代表公司来看望过老人几次
梁琛就是这个时候和叶挽宁认识的，聊过几次之后，他才知道叶挽宁和他一样，都是单亲家庭
许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吸引，两个人逐渐从朋友变成男女朋友
按照叶挽宁给他的导航，梁琛开车到了叶挽宁家小区的门口
这是位于燕京，清漪园别墅区。坐落在畅春园、圆明园、清漪园交界的中心位置，背靠燕山一脉，西邻昆明湖，依山而傍水，风景秀丽极致。
这是有市无价且并非单单有钱便能居住的地方
叶挽宁已经醒了，门卫看到车，迅速放行
坐落在别墅区西南角里，极低调而富丽的一处，是中式官宅外观的一栋小楼。小楼呈传统四合院建制，新中式的装修，暗红色、琉璃黄、玉脂白、木原色交织错落，亦随处可见屏风、灯笼、铜镜等传统元素，古风古韵，旁逸斜出。这便是叶家
莲姨打开门，向里面说：“先生，小姐回来了”
“莲姨”叶挽宁甜甜的唤了一声：“莲姨，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肯定有你爱吃的”莲姨看了一眼梁琛，换上喜气的表情：“姑爷快进来”
莲姨虽说是保姆，可是郑容过世之后一直是莲姨照顾叶挽宁，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亲女儿，此刻看到叶挽宁领了一表人才的男朋友回来，莲姨更是喜得眉开眼笑
叶元峥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叶挽宁走过去腻在他身边甜甜的喊了一声父亲
叶元峥作为叶氏总裁，积威深重，只是此刻看到独女也是有种化身慈父的感觉，他知道女儿和他撒娇的意思，只是这次他却不能继续顺着女儿
叶元峥给莲姨使个眼色：“莲姨，你先带婉婉去厨房看看”
莲姨拉过她：“走吧小姐”
叶挽宁被迫同莲姨去厨房，她走到门口回头瞅一眼，果然看到叶元峥恢复了一贯的威严
叶挽宁：……行吧，她尽力了，这关就梁琛自己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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