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Original Lonely Ⅰ
叶喏——
脸颊忽的传来冰凉触感，遂觉有丝丝液体顺着眼角的弧度滑落。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葛叶瘫软在长椅上费力地抬了抬眼，叶的身子恰好挡住了直射他眼睛的那片阳光。阴影将叶的轮廓勾勒，看不清面孔。
葛叶啊……不想动弹……
偏了偏脑袋将另一片滚烫皮肤贴上冰凉，葛叶满意的叹谓一声。可惜还没等他过足了瘾，叶便将刚从冰箱中取出来的草莓牛奶拿开了。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葛叶晃悠悠地抬手想抓住试图逃跑的草莓牛奶，然而被握进手中的却是几根纤细修长的手指——那是叶的手指。一把扯过湿漉漉却同样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享受这一刻的葛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被拽过手的叶没有反抗，而是将另一只手中的东西扔到了葛叶的身上。胡乱腾出一只手抓起，是布料的触感。微睁左眼迎着光看了一眼，只能勉强看出是套衣服。
葛叶这什么……你这一身打扮又是要干什么啊
支肘撑起身子抖开手中衣物，瞥眼却见身边的叶已然换上了一套全新的服装。中规中矩的校服套在叶的身上倒是平添了不少青春气息，纯黑制服很贴身，衬得叶的肌肤更为白皙。
明眸皓齿。
如果是这个样子的人出现在学校的话，恐怕沦陷的女生会比自己喝过的草莓牛奶还要多吧？
迷迷糊糊这样想着，葛叶好好坐起身子抬手打算去拿叶手中的草莓牛奶，后者却忽的抬起了手。
叶先把衣服换了！
葛叶哈？你这家伙脑子坏掉了吧？
被叶的话语震惊到的葛叶清醒了许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十分确认如果自己直接把制服穿在外面，一定立马就会被滚烫的温度融化成变质的草莓奶油。
葛叶你是想让我当众脱衣吗——
在催促中慢吞吞地将上衣套在外面，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便被抓起手腕被迫狂奔起来。
葛叶喂喂喂——这么着急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叶去，拯救陷入绝境的灵魂。
又在说些其他人听不懂的话了……葛叶默默在心底吐槽着，却依然老老实实地在叶的指挥下展开蝠翼带着两人跳进了那所高校中。
叶嘘——
只手扶着墙角，叶回头示意葛叶噤声。听着拐角传来的并不友好的话语，葛叶抬头对上叶的眼睛。
葛叶校园霸凌？
叶估计是了。
葛叶所以来这里是为了这个？
叶你以为呢？
叶莞尔一笑，随即从拐角走出就这么大大咧咧站在了霸凌现场。
叶学生会——停下手中的动作，乖乖在原地站好！
那帮小混混很明显没有料到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但也只是怔住一会，很快便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向一旁啐了口唾沫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叶的身上。被拥在前方最中间的看起来就非常凶神恶煞的家伙扬着下巴用不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自己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看起来弱不禁风一拳就可以撂倒的少年：
不良头头学生会？学生会又怎样？老子我可是——
嘭——
哪怕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也还是难以相信，这样一个长得柔柔弱弱看着就很好欺负的家伙，竟然如此轻松地就将他们的老大用过肩摔打趴下了，而且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和他人畜无害的外表完全不符。
轻轻拍了拍肩头不存在的灰尘，叶的脸上依然是那种柔和的笑容。像是听不见地上之人的哀嚎一般，他扫视一圈方才在暗示下将自己包围的几人：
叶都说了，停下手中的动作乖乖站好，怎么总是有人不听话呢——这可让我很难办啊。
剩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知单打独斗不是叶的对手，而自己这边人数又太少没办法完全压制，加之叶刚才那招过肩摔行云流水轻而易举，顿时对眼前这个自称是学生会但面生的很的人心生惧意，当机立断扭头就跑，连倒在地上哼唧的老大都不管了。可是当他们回过头时，却发现胡同口，一人逆光而立，虽看不清容貌，但仍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压迫感。
不良跑腿你……别挡道！知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自然而然地，这几人将拦路者与叶联系起来，习惯性吐出的威胁话语，声音却是如萧瑟秋风中枝头枯叶一般颤抖。
葛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不知悔改吗？你们这群杂鱼。
校服外套大敞着，随手将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棒球棒挥起搭在肩上，再加上尖牙耳钉的配置，这个样子的葛叶看起来比叶更像不良少年。磨尖了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球棒手柄处，他一步步靠近已经被吓到失言的小混混面前——
葛叶不是很喜欢欺负人吗？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被欺凌的滋味。
转过身不去看那可以称得上是血腥的场景，叶走到角落处蜷缩起来的人身旁轻轻蹲下：
叶已经没事了哦——
被欺凌的少年闻言抖抖身子，犹豫片刻才从双臂的保护中错出一只眼的视线。难得有阳光照进这条狭窄巷路，抬头眼中便跌入一片霞光，浅粽发色的少年似有令人心安的魔力，软糯的声音轻飘飘的，连方才殴打中受的伤在听到少年的声音后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被欺凌的少年天使……
叶嗯？你说什么？
叶将身子伏得更低了，偏过头凑上前去听少年几不可闻的声音。少年瑟缩一下，再度确认面前之人没有任何恶意后，才渐渐松开严密却没有什么作用的防护，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双臂以及布满淤青的其他部位。
被欺凌的少年不，没什么......非常感谢两位今日为我解围，但是两位以后还是，不要来趟这摊浑水了。那些人不会放过两位的。
葛叶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这种渣渣，我一个人就可以打一群！
解决掉小喽啰的葛叶此时也凑了过来，正听到少年最后一句话。他对着空气挥了挥手中的棒球棒很是自信地说着。少年伸了伸脖子看了眼葛叶身后应被打上马赛克的画面，心中对他的话也信了八九分。
叶所以，可以告诉我们他们欺凌你的原因吗?
少年闻言身体下意识一颤，虽然幅度很小几不可见，但依然被叶敏感地捕捉到了。
被欺凌的少年是……是为了钱
叶为了钱？
叶重复了一遍少年的回答，上扬的尾音昭示着他并不相信这个回答。
被欺凌的少年为了钱。
然而少年哪怕听出了叶语气中质疑，却仍坚持着自己的说法。叶不再言语，只是紧盯着少年的脸，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然而后背已经贴在了墙角，少年没有可以躲闪的地方，只能垂下眼睑不去与叶对视。
叶是因为眼睛吧？
少年的身体在他听到这句话时便紧绷了起来，这个反应让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结论。他抬手扶住少年的下颚，用力却不让人感觉到疼痛地强迫少年与自己对视。橙红的眸子因不安而微微颤抖，看起来是很普通的一双眼睛，但是——
叶美瞳，很好看呢
少年瞳孔紧缩，身体下意识地与粗糙墙面贴得更紧了。叶的面容笼罩上阴影，灰蓝色的眸中晦暗不明，看不清人的倒影。几乎是在一瞬间少年便明白：眼前这个像猫咪一样看起来有些慵懒的人的真实面目，绝对与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有着极大的偏差。尽管心知肚明自己瞒不过叶，少年依然选择缄口不言，哪怕被指出了戴着美瞳的事实，也依然不肯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叶让我猜猜......你戴美瞳绝对不是因为好看吧？不然在被我指出这点时怎么会有那么明显的抵触意识。是为了掩盖什么吗？
被欺凌的少年……
叶不愿意说吗？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看出来你戴了美瞳吗？
叶清楚地看到少年的眸子亮了亮，这使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结论。
叶真逼真啊这个美瞳......是定制的吗？
叶抬手附上少年的脸颊，拇指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少年眼角的皮肤，惹的人不住地眯眼。
叶做工不错，一般人的话，就是这种距离也未必看得出来。不过比起ku酱的，这个还差了点。
被欺凌的少年ku......ku酱？
葛叶ku......ku酱？
两种疑惑的声音同时响起，少年愣了愣，转了转眼睛看向叶身后的葛叶，后者则是无奈的抓了抓头发，棒球棒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肩上：
葛叶都说了不要用这种称呼叫我啦，而且这里还有别人，被传出去了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啊真是的......
叶松开禁锢少年的手，老老实实置于膝上扭头去看葛叶：
叶放心啦——不会被传出去的，你说是吧？
被欺凌的少年啊......啊？啊，是，是......
直到叶眨了眨他那双好看的灰蓝色眸子，少年才反应过来对方最后那句话是在问自己。稀里糊涂的许下了承诺后少年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与两人并不熟知。他刚想张口问些什么，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只见那个提着棒球棒的少年将手中沾了血的武器随意丢在一旁，依然是白发红瞳，可那眼眸中暗色的竖瞳却在阴影中闪烁着暗淡的光芒，少年只觉得被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锁定了视线，来自灵魂上本能的求生欲催促他的身体逃离这个地方，然而来自精神层面的更为强大的威压强硬的按住了他的身体，压制住了他的本能，幸好这恐怖的威压仅持续了一瞬间便彻底消散，单少年的身体依然感到些许不适，后背附上薄薄一层冷汗，在这种温度下凉飕飕的。
很明显，这不是人类所拥有的瞳孔，至少不是正常人会有的。
叶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以前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吧？毕竟——这可是吸血鬼才拥有的瞳孔呢。
叶似乎是想强调葛叶的身份，将“吸血鬼”三个字咬的很重，配上他刻意压低的声线，倒是营造出了不错的恐怖气氛，只是——
被欺凌的少年那他为什么可以在大白天的时候出现？不怕被烧成灰吗？
少年很明显的看到疑似吸血鬼的生物的眼角很用力地抽了抽，微张的口中似乎能看到两颗小小的尖牙。
叶这个啊——好像是因为葛叶家的血统比较纯正的说？
葛叶什么叫比较纯正啊——明明就是纯种吸血鬼所以才不会惧怕阳光啊！我好歹也是一名贵族吸血鬼啊你这滚蛋！
葛叶在一旁反驳着，却被叶笑眯眯的回复搞得直跳脚却总也说不过。少年安静地在一旁见证了这一切，在心底吐槽这家伙真的是纯种吸血鬼吗纯种吸血鬼不应该是高贵优雅对世俗的一切感到不屑的存在吗可是眼前的这家伙怎么看都应该只是博美成精啊真的是纯种吸血鬼吗不会是在诓我吧但是这家伙也确实很强啊刚才那一瞬间真的感觉已经被按在桥栅栏上要被强行灌汤了，一边感觉自己好像确实被强行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酸不拉几的，但也只是错觉而已。
叶那么，正如你所见，葛叶是一只吸血鬼。为了隐人耳目不被发现而经常将那双一眼就看得出来不属于人类的眼睛用自己的方式藏起来。吸血鬼藏匿的方式可比人类精明多了，不是吗？所以我才会这么容易就看出你带了美瞳——是因为看习惯了更高一层技术的伪装哦！
叶不过真的好可惜！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因为生存所需，为了融入社会这种俗气的原因不得不隐藏起来什么的——不觉得遗憾过了头吗？
叶美的事物总是脱离群体而独自存在着，可愚昧的大众却非要将它连同自己一并拖入泥潭才好。
叶这真是，太可悲了。
叶自顾自的说着，视线就像钉在葛叶身上一般移不开，而他吐出的话语仿佛有摄人心魄的魔力，少年只觉得一个无形的黑洞在温柔地拉扯着他的意识，再回过神时，却见叶的指尖瘫软着薄薄的一叠东西。
几乎是在一瞬间，少年便明白那是什么。他尖叫一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身体蜷缩成一个球在角落瑟瑟发抖。
被欺凌的少年不要......不要看我，不要看我的眼睛——
感受到外力在扒自己的手指，少年更加用力了，泛白的指尖似乎要把眼珠子挖出来。无论两人如何温言细语都没有任何作用。
叶......快到上课的时间了，真的不担心迟到吗？
被欺凌的少年反正他们已经彻底无视我了，旷课逃学都已经没关系了。
被欺凌的少年所以，请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两位的时间了，我只是在糟蹋两位的善意。
连侮辱自己的话语都可以毫无情感波动地说出口，叶明白少年这是铁了心要倔强到底，沉默片刻，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三人听得清楚：
叶既然这样......那我和葛叶就先离开了，那么可不可以在走之前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最起码，我不想连救过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许久的沉默，许久到葛叶以为少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少年有点沙哑的声音闷闷传来：
被欺凌的少年月茫……
叶月茫是吗？谢谢你肯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作为交换，我的名字是叶，旁边这位或许你已经知道了，名为葛叶。如果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来找我们，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是不会拒绝你的。
少年蜷缩起来的身体一动不动，没有回话，不知有没有将叶的一番言语放在心上。叶轻轻起身，对一旁无聊的玩起指甲的葛叶做了个“走吧”的口型，两人放轻脚步离开了这条被血浸染的阴暗小路。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将埋在臂弯中的头缓缓抬起，布满淤青的脸庞上满是泪水，异样的双瞳上布满了灰尘。
——
葛叶话说，放那家伙一个人在那里真的没有关系吗？虽然怎么看都很普通的样子......除了眼睛。
叶放心啦——不会出问题的。在他死亡之前还有足够长的时间。
叶转过身面对着葛叶一蹦一跳地倒着走路，几次都险些被地面凸起的棱角绊倒，在不远处操场上自由活动的学生偶尔瞥见也不由自主为他捏了把汗，然而葛叶却不以为然：依照他与叶相处的这几百年累积下来的经验来看，“险些摔倒”什么的，不过是这人装出来给人看的样子罢了。
这家伙能摔倒？葛叶宁愿相信他放在冰箱里的草莓牛奶会变质¹。
双手插在裤兜中的葛叶凭借吸血鬼优于常人的听力听见不远处的一对女生在小声讨论着什么。敏锐的捕捉到“浅棕发色的男生”“尖耳朵”“kawaiiiii”等关键词后，葛叶下意识看向那两位女生，本想更仔细地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她们在看到葛叶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竟有些狼狈地跑走了。
葛叶什么啊......既然不是说别人坏话，就不能正大光明地说嘛？
不解的抓了抓头发，葛叶没有多想，加快脚步走到了叶的身旁。他当然不知道自己那张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脸配上衣服上不知名的暗红污渍，再加上因炎热天气而不自觉染上怒意的视线对两位女生的心理造成了多大的压迫。
葛叶所以我说，你看到什么了？
凑近叶的耳边，葛叶压低声音问到，眼睛还在四处乱瞟寻找有没有偷听他们对话的人，殊不知这个动作在其他人眼里有多暧昧。
叶啊——
叶自然是明白这个距离有多微妙，但是对此他并没有任何保持距离的自觉。
叶翅膀。
葛叶翅膀？
叶嗯。
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草莓硬糖撕开糖纸含进嘴里，又替葛叶撕开一块送到他嘴边。
叶是一双很残破的翅膀哦——
在烈焰中幸存后却被抓住反绑高高吊起成为枪手的靶子。精明的猎人懂得如何在给予猎物最大痛苦的同时延续他们可悲的生命。破破烂烂的洋娃娃不再精致也就失去了被欣赏的权利，可是始作俑者在这时却开始恐惧起那双早已没了生气的浑浊玻璃球。于是他们折断了他仅存的一线希冀，让他永远无法触摸记忆中的那片天空。肮脏的羽毛零碎牵连在焦黑的骨翼上，散发出劣质油脂的腻丑味道，翅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被折断的细骨向着四面八方斜刺出，宛如恐怖电影中最为常见的枯树道具，将生命的最后一刻化作永恒的狰狞。
可是叶看到的，只有无边际的孤独与绝望。
会感到孤独，是因为曾拥有过。见过光芒，才明白何为黑暗。
叶这孩子，大概会是自杀吧。
科普君注：①事实上，为了防止葛叶喝了太多甜腻的牛奶而长蛀牙，同时也为了节省开支，叶给葛叶每月能喝的草莓牛奶下了定额，这个月份的瓶数喝完了的话，再想喝就只能等到下个月了。然而葛叶总是会在每月月初就把实际上并不算少量的瓶数消灭干净。这也是葛叶能真切感受到时间流动缓慢的为数不多的方式之一。
后记：
葛叶所以叶你手上那是什么啊？
叶嗯？手上的？哪里？
葛叶这里——就是这个，橙色的东西。
叶牙白！是刚才那个孩子的美瞳，拿下来后忘记还给人家了！
葛叶美瞳的话，应该不止一副吧？
叶嗯，应该不止一副。
葛叶……
叶……
葛叶但是他有没有随身携带一副新的啊……
叶啊这……
最后还是跑回去还了美瞳，虽然其实已经是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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