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期天,我们最后还是没能吃到红烧牛肉面。
我回到家的时候,被阿枣拧着耳朵训了一顿,明明力度和平时一样,我却忍不住哭了起来。阿枣以为是她弄疼我了,手忙脚乱地用手给我擦眼泪。
一想到陆宁城身边连个心疼他,给他用手擦眼泪的人都没有,我哭得更大声了。吓得阿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足足哄了我两个小时。
再后来,陆宁城也没来找过我,我和他,就这样断了交集。
春去秋来,我把我的专注从陆年城身上,移接在了学习上面。之前因为贪玩,高一学的东西我愣是没记住一个,所以在之后的两年里,我开启了疯狂补习模式。
小五推测我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结果被阿枣怼了回去,她笑着,揉了揉我长长了点的学生头说,“我们家年糕和你可不一样,她以后是前途一片光明,是我的小骄傲!”
“咦惹!”小五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知道的,还以为年糕是你生的女儿呢!”
“不服啊?我以后就是要生女儿……”
他们还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在他们嬉闹的时候,我透过窗户的玻璃,看见了很久没见的陆宁城。他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化。连眼神触碰都没有的我们,再次“擦肩而过”。
后来,我有时也会在做功课的时候,看见路过我家的陆宁城。他不再是孤独一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天使”。我平时也会跟着阿枣看一些爱情小说,于是,我明白了她笑着挽上陆宁城臂弯的含义。
高考来得很快,在进考场前五分钟的时候,一个我不认识的同学,塞给了我一张纸条。我认不出上面的字迹,但我却记得纸条上的笑脸。因为它和那张纸条背后的笑脸,一模一样。
上面只有两个字,我却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用我的语气,模仿陆宁城的语气。
我把这句“加油”夹进了复习资料里,在物品专放区放好后,带着笑脸,随着哨声响起,我走进了考场。
等录取通知书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因为每次一想到,又会突然没了玩的兴致。
这个暑假,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太平。
奶奶看着我和阿枣,越来越叫不出名字了。我找小五的妈妈来家里看过,之后她拉着我们的手,走到了门边才肯开口,我们知道,她不想让奶奶听见。
“你们奶奶,恐怕已经得了海默尔综合症,也就是俗话说的老年痴呆。”
这个消息,让我和阿枣顿时跌入了谷底。小五的妈妈是镇上最好的医生,我从来都没怀疑过她的医术,但是那一刻,我怀疑了。
小五的妈妈走后,我哭着闹着,一定要让奶奶去市里的大医院再检查一遍,阿枣红着眼睛点下了头。
病历单上的结果,让我没法再待在病房里假笑逗奶奶开心了。阿枣没能拦住我,于是我跑出了病房,在诺大的医院里乱窜。
直到我撞上了一个人,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时我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如果阿枣拦住了我,如果我没有跑出病房,那么我和他,是不是就没有后面的交集了?
答案是不会,因为他会在某天告诉我,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其实不在医院。
“你绕着这个地方跑多少圈了?这里是医院,不知道这样会打扰别人休息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低着头,不停地向他道歉。
他却突然伸手捏住我的脸,往上抬的同时还让我正视着他。
“道歉的话,说一遍就够了。”
我委屈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眼泪还在打转,以至于我看他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对不起……”
他一脸嫌弃地松开了我的脸,“有纸吗?”
我摇了摇头。
“一个女孩子,身上不带点纸巾,哭的时候谁给你擦?”
看着那双大手递过来的手帕,我突然又有些想笑了。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还带着这么花花绿绿的手帕?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敢笑出来,就只好哭出来了。
他慌了神,看了好几眼周围,估计是怕被误会在欺负一个小女孩。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慌乱的神情,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搞笑。
他的声音我听着很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后来我才知道,我会撞上他,也并不是巧合。他在去病房看父亲的路上,碰见了一直在哭的我。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一个什么样心理,就那样故意走在我的前面,就那样,让我撞上他。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为了安慰我说过的一段话,虽然这个安慰很蹩脚。
“我爸得了癌症我都没哭过一次,人生嘛,分分离离,习惯了就好。”
他笑了,笑得让我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