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阑珊（二）

这场战争短暂而残忍，失去心火的光之子，随风消散的暗之子，他们分解为无数光点，散落在森林，在云野，甚至是霞谷，暮土。

它们凝聚着飞上云端，当龙骨来到森林的神庙之外时，光点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云国数不清的白鸟，水母，鲲鹏，光蝶。

这场对光之子来说如此残忍的战争，却让云国的光明更加繁盛。

晴就站在神像下的台阶之上。

龙骨与她遥遥对视，他十分不喜欢晴身上的气息，却又非常尊敬她，这个将自己困在森林深处千百年的圣女，跟他的情况极为相似。

可龙骨绝对做不到像她这般平静。

“听说森林的神兽去了伊甸，我会去找它。”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圣女的骄傲也永不容侵犯。

龙骨有些发愣，他本意并不是这个，但还有更令他困惑的事。

于是他问：“听说圣女的攻击是云国最强，几乎无人可以比拟，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晴走下台阶与龙骨平视，她看见龙骨黑色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风。

风会觉得心疼吗，或者是欣慰？

她说：“我不对光之子出手。”

龙骨对她颔首，抬手擎住从神庙一侧飞刺过来的长枪，狮子从暗处缓缓现身，他神色平静，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很平稳。

“狮子，”龙骨露出戏谑的神色，连武器都不屑拿出来，而是故作意外道：“你没跟你的平菇在一起？”

狮子神色蓦地一痛，他沉默了很久，仍然忍不住说：“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

龙骨笑着，他一字一句问道：“我知道了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很少有人知道霞谷其实有两个菇，他们不是双生，却更像双生——他们长得太过想像，在外人看来，他们几乎就是一个人，而他们一个永居霞谷，一个从不回霞谷，从没有光之子有机会看到他们同时站在一起，也就不可能找到他们身上的不同之处。

当见到他们其中一个时，则理所当然地会把他认成更加耀眼的一方。

狮子不再与龙骨纠结这个问题，他走到龙骨面前，手扯住了龙骨的衣领。

“小呆呢，他在哪。”

“他早就去伊甸了。”

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一言不发。

龙骨扯开狮子的手，自顾自道：“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平菇。”

狮子转身就走，门外的暗之子欲取他心火，被龙骨制止。

就连恋人，也只把他当成平菇。

“龙，”龙骨听见晴说，“去伊甸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重新变回光之子的机会。

龙骨眸光闪烁，最终他还是转过身，率先走出了神庙。

“你不说我也会去的。”

整个森林，只剩下晴一个光之子，云野早已失去了与暗之子抗争的能力，大局已定，连波澜都渐渐地不再掀起。

晴一步一步地走出森林，这座森林困了晴千百年，就如暮土困了龙骨千百年，即使森林有看不尽的美景，有整个云国最浓密的光明能量，可看久了还是会厌倦，甚至曾经强烈地想要离去。

但当真正离开时。

晴停下脚步，这里已经是森林的边缘，前面是霞光，大雪，和一大片宏伟的建筑。

但当真正离开时，她忽然十分不舍，她想转身，她觉得害怕，她生就只属于这里，本该在这里守着，直到先祖的文明复苏。

她忽然往前奔去，彻底逃离了森林。

城堡，雪地，高阁，红雨，飞石。

当她只身投入伊甸，于一片金色的光芒中缓缓消逝时，她忽然有一种感觉。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森林中忽然大雨瓢泼，沿途的光之子发现，这大雨竟会令光明能量消逝。

这雨再也没有停。

唯有光明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