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朝暾初露

（初章）

　　十一点五十分的沉南一中，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们结束了一上午的课程。葱茏的芒果树挡住了强光，凉荫下一张张鲜活的脸，充满朝气。

　　“老板，糖葫芦怎么卖？”杨小宛一只手挡着阳光，长长的睫毛下，清亮的眸子扑闪着，不时看向不远处的人群。旁边的几个陌生男孩看到这个娇小的漂亮女孩，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她视线所及的地方，眉头紧锁的李子昂与身边嬉笑的人群格格不入，他焦急地盯着手机屏幕，输入法“哒哒”的声音仓促而慌张。上午联考的成绩出来了，李子昂退步了二十分，正接受着妈妈的轰炸性质问。

　　“你的。”杨小宛小跑过来，把一根糖葫芦递了过来，

　　“多大人了还天天吃路边摊？”李子昂的白眼快翻到了天上，但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我五十岁了照样吃，你管我。”小宛撇了撇嘴，余光看见了李子昂失控翘起的眉毛，“阿姨骂你了吧？”

　　“我想毁灭了，就算是高考状元，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考好吧？这婆娘收我键盘藏我鼠标，仿佛我杀了她养的宝贝乌龟。”李子昂还愤愤不平，目光一转，“杨小宛，你会替我说话的对不对？”

　　“不会，这次联考班里大多数人都进步了，我再用同样的理由为你开脱，实在做不到。”

　　“最后一次？下次我一定努力。”

　　“两顿烧烤？”

　　“...成交。”

　　杨小宛嘴角微扬，闻着李子昂白衬衫的清香，这种快乐简单而美好。一颗芒果摇摇欲坠，十七岁的夏天悄然降临。很多年后，李子昂再想起这一刻的杨小宛，也闻到了这样的清香。

　　（第一章）

　　新的热浪袭击了沉南市，像一块无形摇摆着的钟表惹人犯困。

　　“这歌里的细微末节就算都体验，若想真明白，真要好几年......”李子昂难以忍受早上英语课的催眠，小声地哼起了歌。

　　一只恶手偷偷地伸向他的后背，然后一路往下抓住了裤子，狠掐一把...“啊～”李子昂本能地喊叫，那声音让人浮想联翩。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包括一旁笑倒在桌子上的杨小宛。

　　英语老师扶了扶自己的金边眼镜，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两个人，去外面站着。”

　　李子昂刚想辩解，转念一想反正已经困到不行了，所幸出去吹吹风。“恶手”的主人是他的兄弟阿泽，两人低着头走出教室。

　　“怪我兄弟，有点暴力刚才，”阿泽还笑的没心没肺，“刚是想告诉你，明天和舟南的友谊赛，我们队11号脚崴了，缺个后卫，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去打替补。”

　　“行啊，不过我要是得分20+，请客吃饭。”李子昂狡诈一笑，由于欠了小宛两顿烧烤，想吃点好的只能蹭别人。

　　“你那个水平，必须是MVP啊。”阿泽撞了撞他，“你就是执念太深，那场比赛大家都忘了，就你还没走出来。”

　　李子昂苦笑一下，他看着眼前的云彩，陷入了回忆。

　　初三的那场市级联赛，李子昂作为舟南中学初中队的队长，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冠军，为自己的初中生涯划下一个句号。

　　但他高估了自己当时的身体素质，由于高强度的训练，在半决赛大胜以后，膝盖积水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而对手岭川中学也在分析完半决赛的形势后，制定了针对李子昂的策略。

　　决赛那天，给舟南加油的观众大大超过了岭川中学，在此之前舟南的比赛都是大比分胜出，具有“得分机器”之称的李子昂用出色的表现折服了许多对手。

　　而令李子昂意想不到的是，从上场开始对方就开始针对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李子昂持球时都会有三个人来防他，但即便如此，舟南还是渐渐拉开差距，分差来到了十五分。

　　可那个令李子昂永生难忘的时刻还是来了。上场第十七分钟，李子昂一记漂亮的后仰跳投命中得分。可在落地的时候，李子昂感到膝盖一股钻心的疼痛，他吼叫着倒在地上，直到被队友搀扶起来。

　　他只好相信他的队友。

　　岭川中学的队员看到李子昂下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分差不断地在缩小。坐在观战席的李子昂抬了抬头，场馆的灯光格外刺眼，他只觉太阳穴有些发疼。

　　比赛的最后十秒，岭川依然领先两分，阿泽跑到了三分线外奋力一投，一条漂亮的抛物线闪过，李子昂感觉这一刻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

　　球碰到了篮筐，被弹了出来...

　　半秒的寂静后，观众欢呼的声浪响彻全场。李子昂不可思议地看着计分牌，耳边恍然听到了类似蟋蟀的鸣叫。杨小宛赶紧抱了抱他，却发觉他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来。

　　这是李子昂从未想过的结果。他没能履行承诺，这是他的一个遗憾，也成为了这群兄弟们的遗憾。他原本想在毕业以前，和兄弟一起拿下那个金光闪闪的奖杯。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李子昂退出了校队。甚至在中考填志愿的时候，他没有选择舟南高中部，而是选择了离家远一些的沉南一中。这张志愿表却被杨小宛无意中看到了，她没有片刻犹豫，换掉了自己的第一志愿。

　　这是李子昂的第一次心痛，这种无力感会让他感到窒息。他发誓不会再加入任何校队，最多只打替补。

　　下课铃敲响了，李子昂回到现实，抬眼看看身边的阿泽，他竟站着睡着了......

　　同一时间的舟南中学，偌大的操场也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空气中伴随着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有几声蝉鸣。

　　“211，212，213...”女孩喘着粗气，手里的跳绳有节奏地挥动，一只蝴蝶飞过，在女孩的头上不断盘旋。

　　“别跳啦，从上课到现在你跳了几回了，话也不说一句，”一个男孩坐在地上，露出爽朗的笑。“还生我气？”

　　女孩没有回答，轻轻用手整理了头发。她漂亮的大眼睛里略带着忧郁，白皙如雪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瘦小的身影显得楚楚动人，宛如初开的薰衣草。

　　男孩又说话了，“那明天的球赛你不会不来看吧？不来...”他狡黠一笑，“我就叫唐唐了。”

　　女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陈珺，你要是想和唐唐好，不用特意告诉我。”说完又被他紧紧注视的眼神弄得有些害羞。

　　“对她不‘感冒’啦，但是你这个脾气阴晴不定，我可适应不了。”叫陈珺的男孩站了起来，“你也别生气了，要不这次演讲比赛，我跟老师说我不去了，把机会留给你。”

　　“我不是生气这个，是因为唐唐也要...”女孩辩解着，声音却慢慢弱了下来，脸也有点发热。

　　陈珺的眼神深邃无比，像是看穿了女孩的心思。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歆宜，老师找你。”一个同学小跑过来。

　　“等会再说。”女孩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在陈珺的眼睛里很快变成一个小光点，然后消失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