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冲出书房时,外面正打的热火朝天。满地的尸体,四处飞溅的鲜血,处于对立面的双方以及在人群中奋力拼杀的三个人。
包括那个肩上缠着红蛇以至于周围的人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敢冲上去的那个少年。
他们三个刚出来就被人给发现了,也不知道是祸是福,严卿还没说什么呢就有人冲了过来然后被明言一把推开强行卷入人群。
他试着喊了一声,但怎奈人多嘈杂他的声音瞬间就被一阵喊杀声和惨叫声淹没了。先后躲过从背后和面前飞来的刀剑,又反手掀翻了几个人,严卿想拼尽全力,想纵横敌人之间,但却苦于没有可用的东西。
扇法这个时候不能用,一是人多怕伤到自己人,二是……这副扇面可是很贵的!万一坏了他可没有闲余的银两重新置办一副!
“严卿!上面!”明言的声音自一旁传来,严卿先是看了一眼明言的方位才抬头向上看。
面前的屋顶上站着三个手持弓箭的人,谁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上去的,总之他们的存在极有可能会对下面的几人造成威胁。
他们不能留!
严卿扳过一人的手腕拉他过来,双脚点地飞跃起来足尖踩在他肩上直接来到房顶。
上去后先把离他最近的人一脚踢下去,第二人拉满弓对准他,还没松手就被他抓住手腕,往后一扭再一拽,生生把他的胳膊卸了下来。
这人到抽一口气,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严卿踹了下去。
最后一人干脆扔掉弓箭,从腰间抽出一把大刀冲上来。严卿闪身躲过几次,在其抬手的一瞬间抓住他衣领。
谁知这时异变发生!严卿脚下踩着的最边缘的一块瓦片突然松动掉落!
原来是房屋年久失修瓦片本就松动,经过刚才那番踩踏更为不牢,严卿的最后一脚刚好踩到最边上,那块瓦片便不负众望的松脱了。
准确说,他这次是被自己作下去的。
身体腾空的一瞬间严卿心里暗道“不好”空中被他拉下来的家伙一脸惊恐,一声“卧槽”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严卿缓缓闭上双眼,心想反正只是摔个腰腿酸痛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
明言见状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从地上跳起来在半空中接住了他。
风声从耳边传来,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未如期而至,相反,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一种很暖很暖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木槿花香,轻柔的包裹着他的身体。
周围的喧嚣好似在那一瞬间都消失不见,耳边充斥的只有那人的呼吸声和有力的心跳声。
身体停止下落时,他意识到自己落地了睁开双眼,却刚好碰上明言看着自己那温柔的双眼。
一瞬间,严卿俏脸上满是绯红。
只不过另一个人就不是那么幸运了,明言跃起接住严卿时他面朝大地,以拥抱的姿势重重摔倒地上。
人与人之间,总是不尽相同。
“都不许动!干什么呢啊!”门口一声大吼,震的地面都要动两下。院内扭打成一团的一圈人瞬间分成两拨,这么一来还维持着相抱的姿势的两人就显得有些明显了。
“明言,可以放我下来么?”严卿揪了一下明言衣领低语道,明言低头看了看周围满地的尸体皱了皱眉“稍等。”他抱着他跨过一具具尸体,他的脚在血水里踩过,溅起不少血珠。
待走到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他才把严卿放了下来,严卿搂着他的脖子脚尖在地上试探几番才双脚踏上实地。“多谢了。”严卿笑道。
他俏脸通红,这次真的是被美色给迷惑了。
“裴校尉,你怎么来了?”萧敬灵自人群中挤出,虽然他心知肚明这校尉是被他的人找来的,但此时戏还是要做足。
此人乃淮安城巡城校尉裴原山,平时与萧敬灵交往密切,属忘年之交。之前萧敬灵曾与他透露过自己要揭露自己父亲这事,所以这次他带人过来其实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推开门的一瞬间他也惊住了,他虽为校尉平时却没杀过几个人,这次突然看到如此多的尸体未免有些把持不住。
“这……啊,原来是萧公子,你们这三更半夜的干什么?”他手中刀回鞘问道。萧敬灵沉声答道“家事。”
裴原山顿时堆起苦笑,心想哪有人的家事是这样解决的?
不过见院中的几个少年一个个面露凶色又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这几个少年看起来年龄不大,但都已颇具姿色,看其体型和气势,这几人武功都不弱。
这样的人,如果行凶抢劫的话恐没几人能制服他,也只能祈祷着他们不要走入歧途了。
真该庆幸洛南城早就走了。
“今夜之事虽是你们家事,但你们这太过扰民了,跟我回府衙一趟吧。”裴原山道,他们点头答应时家主被人扶了出来,一见官府的人来了他立马来了精神,跌跌撞撞的奔过去就要往地上跪,只不过被裴原山的侍卫当场撂倒在地。
裴原山斜了他一眼,沉声道:“他也带走。”
到府衙后他们先去询问家主和萧敬灵情况,其余人也留在后院的房间内等待之后的消息。
在房间里,严卿倒做起了郎中,这几个人身上几乎都有伤,当然他自己也受了一点。慕容清一扬手脱了上衣,看着铜镜里映出自己背上的刀伤。
“嘶……这些人下手真狠……严兄,你那伤药还有多少?”
严卿自衣袖里掏出两个药瓶在耳边晃了晃,听声音都没用过。他挑出一个随手扔给王墨愿,“王姑娘,你自己处理可以么?”王墨愿抬手接住飞来的药瓶在手里抛了抛。“多谢啦!”
之后绕至屏风后面。
屏风后的王墨愿抬起双手,衣衫从她身上一件件落下。
剩下几个大老爷们齐齐退避三舍。
司空寒是伤的最重的一个,他上次的伤还没好这次一运动又扯开了,慕容清又给他重新包扎了一下。
“明言,你……”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后面那句他没问出来,因为这话实在太羞耻了,莫名来的羞耻心让他把之后的那句话生生堵在喉头处。
明言笑了出声解开衣领的花扣,上衣一件件脱下来左肩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外,严卿差点没把手里的药瓶掉到地上。
这道伤口是他当初为了接住从天而降的自己从人群中冲出来时被刀刃划出来的。
他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居然……
严卿心里酸酸的,开始为他包扎伤口。
刚刚缠好绷带一个小衙役就站在了门口“请问哪位是严公子?”
“我是”
“校尉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好。”严卿应道,走之前还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明言的伤口。
他前脚刚走慕容清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跑过来趴在明言椅背上问道“诶,明兄你是不是喜欢严兄啊?”明言微愣,低下头好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看得出来,他是喜欢严卿的。
应是有些腼腆所以迟迟没有表达。
“那你去和严兄说嘛~”慕容清转到他面前靠着桌子面朝着他“我看严兄性格挺好,温润如玉的。就算他不同意也不会让你难堪的啊。”
“这……真的?万一他……”明言低头搓着腿眼中些许慌乱,慕容清抱着胳膊“啧啧”两声,他对明言的表现可是失望透了。“你先试试嘛,万一严兄也喜欢你呢?”
明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一晚谁也没有休息,公堂之上两拨人唇枪舌战的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慕容清也是厉害,对方一群人被他从古骂到今就差再问候一下他们全家了,他们这么多人连个小孩子都骂不过也是挺郁闷的。
只不过家主矢口否认他替人买官这事,毕竟那些账本早就被他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一直到严卿回客栈把当初带出来的账本拿过来家主才俯首认罪。
最后,以作恶多端帮助贪官残害百姓为状将家主判于明日午后问斩。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只不过还有一件事——那些被烧毁的账本上仍记有不少官员,如何让他们乖乖认罪才是关键。
“所以严兄你有什么办法?”慕容清抱着头走在严卿身后问道,严卿用扇子抵着下巴,道:“我同那判官说‘告以众人自首着可获减刑,且只手收家财一半。’这种既可保住一半财产又不用坐那么长时间的大狱他们没理由不接受。”
其他人没了声音
慕容清和王墨愿是听不太懂,剩下那两个则是在寻思这个方法的可用性。
“这可是步险棋啊。”明言说道。万一有人受贿突然反悔或是拒不承认,那他们知道这方法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提出来的会不会对他做什么?
“所以我现在需要你们帮忙。”严卿道。
第二日午后,南大门的刑场聚集了许多人。中央跪着一个脱光上衣的人,手握钢刀的刽子手立于两侧。
此人是萧家家主,他的“儿子”萧敬灵,此时正坐在刑台之上。
“这萧当家的总算遭报应了,真是太爽了!”
“就是,这家伙之前残害了多少家庭啊!”
“多亏三公子大义灭亲。”
…………
周围混杂着各种声音,谩骂声,称赞声,叫好声……混在一起让空气都显得有些混乱。
邢台上的人肉眼可见的浑身发抖,王墨愿看不下去了转过身子捂住双眼。一刻钟后,正午阳光越来越刺眼,或许是心理作用,又或许不是。
这阳光,预示着一个人的死亡。
判官站起来,从桌上抽出一支令牌甩到下面。
“行刑!”
刽子手手起刀落,令牌落地也溅上了鲜血。
刺眼的红,仿佛要染红半边天。
明言转过身捂住严卿双眼,他手心处留有余温,暖暖的,很舒服。严卿拨开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他的眼睛告诉明言:我没有那么害怕。
只是有些怅惘。
天道无常啊,上一刻可能风光无限,下一刻便可能命丧黄泉。
邢台上还在往下滴血,刽子手提起那颗滴着血的脑袋亮在人群前,一瞬间台下男人喊女人叫孩子哭同时响起。
判官双手下压示意他们安静,轻咳两声道:“大家都看到了,祸害百姓的人都是这个下场!那些买官的人本官劝你们早日投案,尽量争取从轻处理!”
言毕,下面是一阵议论声。这时人群中有位少年高高举起了手——正是慕容清!
“这位公子,有事?”判官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慕容清从容的放下手,问道:“那些人自首后,家财如何处理?”
判官听罢,笑道:“这公子好问题,自首者家财只收半且会从轻处理,否则家财收尽下场与这一样!”
下面又是一阵议论。
这就是严卿的方法,从判官嘴里说出总比他说有震慑力。
当日申时便有不少官员过来自首,大大小小的都有。萧敬灵兴冲冲的跑来邀请他们到府上赴宴,所有人都异常高兴,首次涉及官府之事竟成功了。
只明言看出严卿笑时,眼底闪过一丝悲凉。
萧敬灵将宴席设在凉亭内,四面环水。对面长廊的灯光把湖面映的光亮,湖中的锦鲤若隐若现,时而浮首时而畅游。
只是这夜晚凉意正浓。
“严公子,我敬你一杯。”萧敬灵从座上站起,严卿本想拒绝,怎奈侍女已为他酌上一杯他也只得端起酒杯站起来。
“这次多亏了严公子妙计啊。”
“哪有,若没有萧公子相助我这计划也不得实施。”
二人相视一笑,萧敬灵仰头喝完杯里的酒,严卿却只是草草抿上一口。
“司空兄……”慕容清怯生生看向司空寒
慕容家训规定女子终身不得饮酒,男子弱冠之前不得饮酒。虽说慕容清之前早就偷喝了不少吧……
毕竟现在司空寒在身边也要收敛一点对吧。
司空寒知他自幼爱酒,将在外君命且有所不受,现在早就出了慕容氏应不用这么约束了。
“一杯。”司空寒道
慕容清顿时两眼放光,端起酒杯与他人敬酒。司空寒托着下巴,眼中神情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