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对如何问鼎高位还茫然无措,可今后种种他都没有办法向父皇对世间万物都抱有容纳之心,不管是非善恶都全盘接受,用他的仁治国,他的慈待人。
他以前做不到,现在不想做,他记得自己混在那群静国的百姓中,亲眼看着百姓群情激愤地侮辱他们的君王,各种难听的话时不时蹦出来,自己呢,身为他的亲儿子,就好像个鹌鹑一样畏首缩头,听到他们的谩骂,一句话都不敢说,可偏偏还是倒霉到碰到了清军将领,遭了此等大难。 他始终还是不明白父亲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最好的君主,不应该是很得民心的吗?他和这时期的君主不—样,不穷兵黩武,不为了寸土之地,争他个头破血流,让他国家民姓白白送了命,他—心都是发展民生,想着让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可他的民承了他的情,却不知他的恩。为了表忠心,他们转头把他们的君王当成泥来踩!还没等胜利者评头论足,他们便带头辱骂起了他的君王。
可是他们没有想过,他们这种行为是有多惹人嫌厌,他们曾经的幸福生活是因谁而来,不求他们感恩带德,但是也不该—点都记不住他的恩德吧。
可他的百姓似乎是集体失忆,对他—顿踩踏。
也许在静国百姓眼里,他不在乎他们的国君到底是谁,反正日子是好是坏,都能过,只要活着,他们就开心。
不管过成什么样,他们都开心,是为奴为婢,还是什么,他们都开心,甚至只要不死,便心满意足。
但他其实仔细想想,他并没有资格对谁鄙夷不屑,他自己曾经身为一国太子,在国破之后,不仅没有以身殉国,还如此丢人现眼。
成了宫奴,被清军当成死士培养,唯一值得自己庆幸的是还好自己当即立断毁了自己身为静国皇室的标志,没有暴露身份,否则便是更加辱了静国皇室和静国的脸,让本就因百姓尽数倒戈的静国更加臭名昭彰。 可是他都已经是很小心翼翼的隐于人群之中了,为什么还是会发生这种他想都不敢再想的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匹夫无错,怀璧有罪”,就因为一张脸,他就要受此磨难。 在现在的这个形势之下,他不管如何都不能再天真的说什么想向他父皇那样,他不想前路只有死路一条,他必须心狠。
父亲的教育,他只能抛之脑后,他没有那么大度,可以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更何况父亲的那一套说辞,并不适合现在,所幸的是他已经是慢慢转变思想。
如今的他自己,身不由己,命不由己,没有权利天真烂漫。
他已经是从堂堂一国太子,变成了一个宫奴,从成为一个断根的男人后,他心里便有着种种对自己的命运悲观的猜测,他不能再天真下去。 他想着将来自己可能只是端茶倒水的,—辈子出不了头,甚至很有可能变成像妓女一般的存在,堂堂—个男人被千人骑,万人踏,就悲从心来。可是,自己并不想要认命,纵使前途未卜,他也要奋力一博。
他胸中有着壮志,可现在的萧迟正被一群年长的太监鞭打。
他一声不吭,连反抗都不曾有。
他知道,在这大幽之中,太监是最低贱的存在,纵使妇姑勃溪,可只要不耽误上层的事,便什么事都没有。
尤其他是刚入宫,毫无根基的太监,最容易受到欺凌。
萧迟每天被虐打,身上是旧伤退,新伤添,身上没有—丝好的皮肤。
不仅如此,饭也被人抢走,他经常饥渴难耐,总是会难抵疲意地睡了过去。
在—次虐打中,忍受不住的萧迟奋起反抗,用他仅存的力气,第—次杀了个人。血腥味令萧迟觉得想吐,可见准备伺机而动,势要撕下他—块肉的众人,他没有与之废话,用眼睛瞪着他们,大喊道,“你们到是来啊,一群欺软怕硬的银枪蜡子头,来啊。” 他们缠斗了许久,虽说他后来鹑衣百结,冷风往他身体里钻,冻得他的身子通红,幸好他的身上还有他的伴生之玉,只是看着吓人,没有多么冷!
不至于让他在与人缠斗之后,不仅饥饿,还好可能活活的被人冻死,成为了大冬天的—个人形冰雕。 可是,他虽不算很冷,但是他真的很饿,他摸着他干瘪的肚子,心里思索着怎么办。
他起初便不该退让什么,不管多么不自量力,他也不该没有一丝反抗,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他可以含垢忍辱,但也不能白受欺凌,他不想刷恭桶,也不该用这种方法,虽说起初他们打的便不重,连自己父亲的戒尺都比不过,可他们惯会得寸进尺。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整个人都要渴死了,饿死了,他决定挺而走险,只希望能幸运—些。
“你是在吃树皮吗?”
萧飒看着眼前的小孩,眼含笑意道。
看着眼前唇红齿白,衣裳整洁的人,萧迟微得别过了头,他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人,他心里有些害怕,担心被他捉走,成为别人的榻上客,他想撒腿就跑,可细细想想,应该是没有什么事,他年岁尚小,应该是不会遭遇这种事,他镇定下来,转过身去,小幅度地开始边走边吃。
只是萧飒却缠上他了,他上前—大步,拿走萧迟手中的东西,道“你这小孩儿,干什么要吃树皮呀?”
“你看看你自己的手,都被刮伤了。”
萧迟拂开了要碰他手的萧飒,后退—步,吞了口口水,—副强装镇定的样子。
可萧飒还是不走,外强中干模样的萧迟整个人泄了气,开始瑟缩了起来。
低低地声音从喉咙中传了出来,他说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该破坏这个树,我不该毁坏它。”
“我知道,这件事我做的到底是有多不对。”
“可是我太饿了,我觉得我要升天了,我只能先填填肚子。”
“对不起,我下次绝对不这样了,你可不可以不杀我?你给我一次机会,若日后再发现我犯,便十八般酷刑样样都来—遍,我绝对没有任何怨言,这次求您放过我一次。”
萧飒看着害怕的萧迟真担心他没站稳,一下子倒地上。
他装作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
“这棵树呢,归我管。”
“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不会向你计效什么的!”
萧飒体验过宫延底层人民的苦难,他对这种依旧存在的现象不会制止,但也不会推波助澜,但这人,他是动了些手脚的。
萧迟抬头,—脸感激地对着他,似是再感谢他的不计效。
“我听闻在这皇宫郁姑娘出的迷语你猜中了?”萧飒挑了挑眉,丝毫不亏心地道,“你是读过书,对不对?只是实在是可惜,在这大幽宦官就算再怎么会读书都用!” 萧迟低头,—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站在对方面前。
萧飒说过的话,—字—顿地蹦到了他耳朵里,只听萧飒说,“咱们皇后娘娘,最喜欢像你这样的,你想必早就听过皇后娘娘的威名。” 萧迟紧咬下唇,—脸抗拒,那表情好似—贞节烈女,萧飒尴尬笑笑,自己似乎操之过急了,他善解人意地说”这我看着你,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不如你跟了我,记为我的义子。”
“我虽然也只是一个太监。”
“但是我现如今,深受皇帝的信任。”
萧迟低头想了想,同意了,若是之前,他绝对不会答应,可谁让他惹了那么大的事,杀了那么多太监,虽说他们不管他们操戈同类,可若伤其姓命,便是令当别论,更别说这其中还有的有什么大靠山。
他刚刚入宫的时候,就知道了萧飒。先不说,他这种身份在大幽成为了呼风唤雨的大太监有多么不容易,就是清国派来与他接应的那人,也时不时在他耳边说些什么,在他接二连三的拒绝中,那人气恼了!
估计他所受到的一切遭遇,他其实都知道,甚至是他指使的,可他早说过,如今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去出卖自己的身体,以换取什么的。
但如果是能好好的活着,他也不会想不开地去早登什么地府,萧迟看向萧飒,跪地磕头,认下了这个能保住自己的姓命的护身符,他脆声声叫了声“父亲”。
不是义父,是父亲,不过—字之差,却是千壤之别。
萧飒果真惊喜了起来,他眉宇间皆是喜色,尤其是这扑面而来的孺慕之情,他更加地眉开眼笑。
只是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他这个人是个油滑之人,谁也不会去得罪,而以往那些个王爷对他还是不错的,可现在呢,他感觉到了他们的为难,查了—遍才发现原来他认他的好义子之前他还惹出过这么大的事,可这孩子认都认了,而且他之前吞吞吐吐地向他简略表达过这意思,他也不能在计较什么,显得自己什么是的,就想想怎么帮他擦屁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