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学生因为违背父命,像条流落在外的野狗,落
到了忍饥挨饿的境地,好不容易进了普通中学,后来又考
上大学。他发觉自己有一副好润厚的男低音,很想学唱歌。
也正是这个原因,加尔金娜才找到他,把他介绍给一
个富商的太太,她已年届四十,儿子上大学三年级,女儿
中学快毕业了。这个富商太太是个精巴干瘦的女人,没半
点儿女性魅力,扁平的胸脯,身子直挺挺的倒像个士兵,
神情冷漠,像个禁欲的老修女,两只灰色的大眼睛深陷在
黑眼窝里。她穿着一件黑色外衣,头裹老式丝巾,耳朵上
摇摇晃晃着绿得刺眼的宝石耳环。
她往往是在深夜或清早来找她的大学生。我见过她好
多次,她动作十分敏捷,一纵身就跳进大门,然后在院子
里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过去。她脸色十分吓人,嘴唇紧闭几
乎看不见了,眼珠睁得大大的,绝望而忧伤地望着前方。
她的样子看上去像个盲人。她长得不算丑陋,但由于过分
紧张,身子仿佛变长了,脸孔绷得过紧,整个人变得很难
看了。
瞧她!”普列特尼奥夫说,“真是个疯子!
其实那大学生非常讨厌她,因此躲她唯恐不及,可那
富商太太像个不留情面的债主或者密探紧追不放。
我可是个爱面子的人!”大字生带些醉意说,“我怎
么想起来要学唱歌呢?就凭我这尊容,谁会让我登台呢?
绝对不
赶快和那个女人一刀两断!”普列特尼奥夫劝他。
“可不是。可我可怜她!我真受不了!可又可怜她!
要是你知道她怎么样,唉!……”
我们不是不知道,一天深更半夜,我们听到这富商太
太待在楼梯上苦苦求大学生的情景
看在上帝的分上……我的心肝宝贝儿!求你了
请你看在上帝的分上吧!”
富商太太拥有一家大工厂,有房子、马匹,给产科学
校一捐就是好几千卢布,却如乞丐似的向一个穷大学生乞
讨怜爱
普列特尼奥夫喝完茶就躺下睡觉,我也到外面去找活
儿干。天一黑我便回来,古里也去印刷厂干活。如果我能
挣回点儿吃的:面包、香肠或牛杂碎,就分给他一半,他
拿了自己的一份就走。
待到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到这大杂院走廊和角角
落落里来回走动,仔细观察那些我所不了解的人们的生活。
这儿的人挤挤挨挨,活像待在蚂蚁窝一般。处处散发着冲
鼻的酸腐气,角角落落里出没的是各怀敌意的人。从早到
晚从没有过片刻的安宁:缝纫机嗒嗒地响个不停,歌剧困
的歌女们在吊嗓子,大学生用男低音试音阶,喝醉了酒疯
疯癫癫的男戏子高声朗读,微醉妓女们歇斯底里地大呼小
叫。面对这情景我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
这样活着究竞为了什么?
在这群半饥不饱的年轻人中,常有个秃顶的家伙在东
游西荡。他只有周遭长红头发,高颧骨,大肚子,两条细腿
由于厚重的笨嘴唇里包着一口大马牙而得名“红毛马”。据
他说他已经和他的辛比尔斯克的商人亲戚打了三年官司,
他逢人便说
我豁出这条命也要把他们折腾得倾家荡产!让他们
过上三年讨饭生活。以后,我就把赢得的家产归还他们
对他们说:鬼东西,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就这么办!
“红毛马!这就是你的生活目标吗?”有人这样问他。
干了!
“对!我这辈子全部心思就干这事,别的我什么也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