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空大厅内人头攒动，墙上的广播时不时喊号，大厅里的人像是早以习以为常了，不足为奇。
大厅内的人有百分之八十是学生，剩下那百分之二十不是家长就是老师。
这百分之八十的学生有很大一部分都不是什么好鸟，比如闻折柳，看看别的学生不是看书就是写作业的，而他却拿着手机和别人组团开黑！
墙上的广播又开始喊号了：「请一号至一百号到277号考场就为。」
没错，这是一间考试基地，全国考生集中考试的地方。这是全国家长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全国考生的最害怕的地方。因为这个破地方在考试结束的瞬间就可以总结考生的分数并放在走廊的空屏上，这对学生来说无疑是公开处刑啊。
这破玩意是在两年前本国总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在全国各地整了这么个基地，搞得考生们苦不堪言。
闻折柳终于放下了手机，手机上显示着游戏胜利的标志，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张被蹂躏成一团的纸，上边写着“一”。
这纸上的数字是成绩排名，成绩越前所在的考场就越靠后，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
所以当轮到闻折柳的时候，大厅已经空的差不多了。他是最后一个进考场的，这考场和他以前经历过的有些不一样，别的考场都是富丽堂皇，这考场却什么也没有，和一间黑漆漆的屋子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叫法吧。
他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再次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单机游戏。
漆黑的屋子中央有一个身体滋滋作响的娃娃，还时不时冒出几声“喂”。
终于，那个娃娃好像是被他喊好了似的，偏男性的中性嗓音从里面传出：“欢迎来到第二十号考场，考场人数100人。”，那声音在一片寂静的考场中回荡。
“考试在半小时后开始，请考生做好准备。”
那声音伴随着娃娃咯咯的笑声消失，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那声音消失后，屋里依旧沉静，还有一些细小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这他妈的是哪啊？！这不是凌空安排的考场吧！”
这一嗓子，把那些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女孩子吓的哭的更是厉害了。
盘腿坐在地上打着游戏的闻折柳终于忍不住了：“不就是一场考试嘛，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那考生有点崩溃，“你们看看那个娃娃，还他妈会笑会出声，又丑又诡异。它都长这样了，还不至于吗？”
和他一起的同伴赶忙安慰说：“不至于不至于，这不也挺好的……吗。”
“好个锤子，”他们的吗字还没起音，就被那考生打断了，他指着那长相及其诡异的娃娃，冲他们喊，“你们看看这都长成啥样了！”
娃娃：“……”
其他害怕的考生：“…………”
这位考生完美地破坏了那只娃娃努力营造的恐怖气氛打破了，所以人忍俊不禁，有几个别的考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只有闻折柳依旧看着娃娃，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洛文，别闹了，好玩吗？”
“嗷。”刚才面上崩溃的考生，闻言瞬间平静下来了，他抹了把鼻子，讪讪地笑“没意思不好玩。”
那娃娃的腹部又发出“滋滋”的响声。
【考试开始。】
【第二十号考场，第一场考试开始。】
【考试科目—语文。】
“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娃娃扭曲尖细的声音在静谧中撕裂消失。
闻折柳依旧不把这广播当回事，只是安静的看手机里的虚拟小人的复活循环。他感觉眼前的世界变得发虚，晕眩的感觉很不好受。
“你怎么了？”
闻折柳闻言抬眸，一个极为俊俏的男孩正弯腰看着他。手机的光照在他脸上，睫毛长长的，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睛有两个瞳孔。因为太不明显了，很容易被忽视。
闻折柳看了眼他的眼睛，笑了笑，说：“没事，谢谢关心。”
“不用谢。”复萧没有在意他的目光，甚至还笑盈盈的回看他，嘴里特别客气，“搭讪之道罢了。”
“哦？搭讪？”闻折柳觉得有些新奇，“你知道我是谁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就是那个常年挂在荣耀榜上的第一闻折柳嘛，谁会不知道呢？”
“那我本事不小啊。”
那人没在弯腰看他，而是和他一起席地而坐，姿势散漫，声音有些低沉：“我叫复萧。”
闻折柳：“名字不错。”
复萧：“谢谢夸奖。”
两人的商业互吹到此结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像国际总统见面会，复萧憋了一会，终于憋不住偏头笑了。
一堆人围着娃娃，正商量着怎么把那娃娃拆掉，提议越来越离谱。
人群中有一个寸头，鹅蛋脸的男生说：“要不我们把它的头拔了吧。”
“不要，把头拔了不就更诡异了吗？”
“这么麻烦干脆和四肢一起拆了。”
娃娃：“……”
复萧原本听他们的提议只是为了找乐子，结果他们越来越偏离轨道，他摇了摇头，说：“天真，也不想想拆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音量不大，闻折柳离他太近，听的很清楚。
他问：“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诶？我觉得会像鬼片里一样突然跳出来一个人以惩罚的名义鲨人？”
原来你他妈的只是鬼片看多了！
闻折柳嘴角一抽，一脸无语：“你看的什么鬼片啊？”
“幽灵监考官。”
难怪。
闻折柳捂着脸，声音闷闷的：“少看这些东西，容易脑瘫。”
复萧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我姥姥说的。”闻折柳睁眼说瞎话。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复萧听见这话时眼里闪过一丝悲伤。
悲伤？
闻折柳还没来的急深究，那个被围着的娃娃神经质的发出滋滋的声音，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吧，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下自燃了。
木屑纷飞，烧毁的木偶仍旧笑着，诡异又美丽。
娃娃消失了，但那个声音依旧还在：“第一题：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神经病！”那个寸头依旧在找死，“试卷也不发，考屁试。”
“诶呦，沈长祖宗，您安静会行不行？算我求你了！”他朋友被他这一出搞得有些奔溃。
闻折柳挑了挑眉，没说话。
那个声音来源不知道是不是被寸头的素质感动到了，还真发了一堆考卷。
白花花的卷子从天花板而降，每张都正好落在考生面前，一百张不多不少刚刚好。
那个叫沈长的脸绿的跟个王八似的。
闻折柳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了，把手机放回兜里装好，捏着那张考卷，上边就写着八个字——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复萧细细品了品这八个字：“同声相应……小朋友手拉手找朋友吗？”
闻折柳：“……”
正要感叹他的脑洞呢，天花板突然传来：“bingo，意思相近加两分。”
还真是找朋友？！
“已被触发正式考试，考生准备传送。”
“什么传送？？？”有人喊。
“巴啦啦小魔仙吗？操！”这个可能纯属搞笑的。
身后的墙壁开始变得扭曲，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却依旧在同学们的头顶上方回荡：“已被触发考场。”
“本场考试时间线：民国。时长两个星期。”
“题目：我有一个朋友，他是戏楼里的戏子，我总是喜欢听他唱曲。他喜欢抱着膝盖蹲在旁边听完念书。有时候嘴里念着自创的戏词。”
“本场考官：红木，天伊。”
“主考官：红木。”
“祝你们好运，嘻嘻嘻。”
###
说是有一百多号人来这场，可是是事实上真正考这场的只有三十人。
原本漆黑扭曲的房间变成了街道，他们身上的穿着也开始变得符合这个时间线。
闻折柳忽然感觉他的肩上一重，转头一看，好家伙，一个面部表情被雕刻的十分精致的木偶正坐在的肩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闻折柳被盯的一瘆，正想和复萧面面相觑一下，结果看见他和另一个木偶玩的正嗨呢。
闻折柳没再管肩上的木偶，试图把它当空气。
但这时候坐在闻折柳肩上的木偶发话了：“你们好，我是红木。”
另一个甩开复萧的手，说：“天伊。”
“我们是你们的监考官，也就是你们考试时的监考老师。现在，你们已经开始了作答，保证在题目没有死亡的情况下，完成作答。”
什么叫“在题目没有死亡的情况下”？！题目还他妈会死吗？？？
众人满脑袋问号，觉得这位监考官在讲笑话。
红木当然没有开玩笑，哪个监考官会拿这玩意在开玩笑，何况还一个没有人性的木偶。
闻折柳并没有蛋疼多久，没多久这种感觉就被平息了，他纵容红木坐在他肩上，他冲在大家说：“我们分头行动吧。这场考试可能平时考试一样，找线索嘛，分头行动更快一些。”
大家：“好！”
闻折柳点点头，刚转身走了没两步，就看见那个叫复萧朋友跟了上来。他说：“你没必要跟着我。”
复萧没理他，坚持跟着他。
闻折柳耸肩，随他去了。
###
在民国时期，戏曲也算是相对受欢迎的了。用连续剧的角度来看，戏园子也是一切喜剧悲剧发生的地方了。
所以闻折柳和复萧一致决定去戏楼看看。
这戏园子不大，还没一个电影院大，只不过分三层。这第一层啊，就在台子的下边，能很直观的看着台上表演的人。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戏班子的第一场演出。
台上的人唱着，台下的人笑着、捧着。
“你说，你是爱他还是爱我。”花旦唱着。
台下边，还坐着闻折柳肩膀上不肯下来的红木一听这声音，原本还悠哉悠哉的晃着的小木腿忽然不动了。
小手死死攥着小裙子，低着头不敢看台上的花旦，好像它一抬头眼珠子里面的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天伊没有看它也没有看台上的人，和它相反，它看的是坐在台下的一位教书先生，很平静的看着。
与其说很平静，还不如说他们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它自嘲的笑了笑，语气中不失嘲弄：“看见台上那个花旦吗？是红木以前的主人，而台下那个教书先生，则是我那只见过一次面的主人。”
闻折柳有些惊讶：“他们是你们的主人？”
“他们已经去世了。”红木似乎终于缓过来了，“在这里他们只是npc。”
“你们不知道题目是什么吗？”临走时，复萧揪了揪红木的裙子，问，“我的意思是你们不知道那题目到底是不是人吗？”
“我们为什么会知道？啸又不会告诉我们。”红木回答。
“啸是谁？”闻折柳突然插话。
“就是这考试的创始人啊，”天伊抢答，“据说在这待了挺久了，谁也不知道啸的主人是谁。”
“啸？”复萧摸了摸下巴，说：“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主人了。”
###
闻折柳找了一个旅馆，带他们几个住下了。
一共有三间房，这考试系统也是怪人性化的，不用付钱直接住下，只不过为什么只有三间房？！
至于这个就要问红木了。
房间分配也是挺让闻折柳崩溃的，红木天伊一人一间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他要和复萧一个房间？
这群人当中除了闻折柳，其他人对这房间分配并没有什么不满，当然除了闻折柳。
等复萧回了房间后，闻折柳把红木拉到一边，讨论人生。
他问：“为什么我和复萧一个间？”
红木抠了抠指甲，不耐烦地反问：“你嫌弃？”
“那倒不是，”闻折柳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段小小距离，“只不过我的性取向有那么亿点点与众不去。”
红木沉默了，随即斜眼看他：“难不成你想和天伊一个间？啧啧啧，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说完这还不够，还十分迅速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整的闻折柳浑身不自在。
他靠坐在扶手边，一只手随意的撑着，另一只手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发，说：“主要是吧，我对长得好看的男生没有抵偿力。”
红木乐了：“那你自己想办法吧，反正换房间是不可能的了。”
说完无情的走了，只给他留下了冷漠的背影。
————
房间里。
复萧娴熟的打开了录音器。
里面传出来了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是红木的，另一个和复萧的声音别无二致。
“’怎么样？‘
’什么怎样？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从何说起？‘
’那个考场，我在这里呆了六年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考场？！’”
最后那和复萧一毛一样的声音沉默了，录音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啧，又被发现了啊。”复萧捧着热茶，语气带着点遗憾。
玄关处突然咔哒一声，他一抬头便看到闻折柳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他，就连原本嚼着糕点的嘴都忘记了咀嚼。
“………”复萧抹了一把被吓的喷出来的水，没好气的冲他说：“你站门口干嘛啊？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哦，”闻折柳已经被巨大信息冲昏了头脑，傻傻的冲他道歉：“对不起哦，吓到你了。”
复萧一脸无语，放下手里的热茶，说：“要问什么赶紧问。”
“刚才那是个什么玩意？”
“……”
“嗯？”闻折柳饶有兴致。
复萧默了默：“录音机。”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闻折柳伸手戳了戳录音机，眼里满是新奇。
“没见过？”复萧奇怪道。
闻折柳摇头。
他真的没见过，复萧想，估计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叫录音机的玩意吧。
复萧点点头，闻折柳看他没有要解释这玩意的意思，直起身说：“明天我们去趟戏院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就已经在戏园子里边坐着了。
红木和天伊对这次行动并不感兴趣，没再跟着他们，随他们去了。
距离早晨六点还有两分钟，六点一到，戏园子里边就呜呜泱泱全是人了，戏园子不是很大，这样一挤，更是显的着院子拥挤了。
“大王，快将宝剑赐予妾身。”台上的人唱着。
台下的人笑着，鼓掌的鼓掌喝彩的喝彩。
最角落的一桌，闻折柳拿糕点的手卡在半空中，机械的回头看复萧。
复萧抿了抿唇，一步一步的走向离他们最近的看客。
站定，举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那看客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视线被遮挡而恼怒，他好像能透过面前人的身体去看台上的人。
就好像他的面前有的只是空气而不是复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