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这些家族公子便和魏无羡等人混在了一起。
这些公子们都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世家之间常有往来,不说亲密,至少也是个脸熟。人人皆知魏无羡虽然不是江姓,却是云梦江氏家主江枫眠的故人之子、首席弟子,且被视如己出,再加上少年人往往不如长辈在意出身和血统,很快打得火热,没几句就哥哥弟弟地乱叫成一片。抱怨过云深不知处种种匪夷所思的陈规,有人问:“你们江家的莲花坞比这里好玩儿多了吧?”
魏无羡笑道:“好玩不好玩,看你怎么玩儿。规矩肯定没这里多,也不用起这么大早。”
蓝家卯时作,亥时息,不得延误。又有人问:“你们什么时候起?每天都干些什么?”
江澄哼道:“他?巳时作,丑时息。起来了不练剑打坐,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
魏无羡道:“山鸡打得再多,我还是第一。”
“切,要不是白殇让着还能轮到你?”江澄不屑的撇嘴道。
清河聂家的二公子聂怀桑高声道:“我明年要去云梦求学!谁都别拦我!”
一盆冷水泼来:“没有人会拦你。你大哥只是会打断你的腿而已。”
魏无羡道:“其实姑苏也挺好玩儿的。”
聂怀桑道:“魏兄!你我一见如故,听我衷心奉劝一句,云深不知处不比莲花坞,你此来姑苏,记住有一个人不要去招惹。”
魏无羡:“谁?蓝启仁?”
聂怀桑:“不是那老头。你须得小心的是他那两个得意门生,一个夜霖字霁晓,一个蓝湛字忘机。”
魏无羡:“夜霁晓不熟。蓝湛……蓝氏双璧的那个蓝湛?蓝忘机?”
接着,魏无羡便把昨晚的经历交代了一遍。
“魏兄。”聂怀桑道:“你真嚣张。”
“这有什么?大不了打一架。再说不还有清璃帮我吗?是吧,清璃?”魏无羡去拍白殇的肩,却发现毫无反应。
只见白殇眉头紧锁,思索的什么,或许连他们的话都没有听到。
仔细回想起来,才发现一早上似乎他都是这个状态。
“清璃?清璃!”
白殇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啦?想什么呢?这么入迷!”魏无羡笑道。
“没事。”白殇见周围的人多,便挣开他的手提前去了课室。
“魏兄,为什么白兄这么冷淡啊?”聂怀桑惴惴不安的问。
“没事儿,他跟大家不熟而已。”魏无羡做个鬼脸“他打小就这样,怕生。”
白殇确实在想事。
“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
“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昨天晚上,听到外面有动静,白殇便忙不迭的跑出去磕CP(划掉)查看情况,便看到了经典的一幕。
可正在这时,他却听到身后有动静。只见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从他身旁呼啸而过。
白殇心里生疑,便追了上去。
可这人似乎对云深不知处很是熟悉,三下两下便利用地形甩掉了他。
“到底是谁呢?”白殇喃道。
忽然,一片白色的衣角从白殇眼前晃过去,那白衣少年束着长发和抹额,径直坐在了白殇的身边。
不知为什么,白殇竟对这少年有种特殊的好感。
到了时间,教室里很快进满了学生。
蓝启仁手持一只卷轴,打开后滚了一地,就着卷轴开始讲家规。
这群少年听得脸色发青,一个个打起了哈欠。
白殇倒是不大在意,总有种“听过更无聊的东西”的感觉。
忽然,前方蓝启仁把卷轴一摔,冷笑道:“刻在石壁上,没有人看。所以我才一条一条复述一次,看看还有谁借口不知道而犯禁。既然这样也有人心不在焉。那好,我便讲些别的。”
他照例开始提问魏无羡,不出所料,对答如流。
“身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早都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蓝启仁见魏无羡半晌不答,只是若有所思,道:“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蓝忘机并不去看魏无羡,颔首示礼,淡声道:“方法有三: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蓝启仁满意点头,道:“一字不差。”顿了顿,他又无不讥讽地道:“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自满骄傲、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魏无羡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蓝忘机的侧脸,心道:“原来这老头早就听过我的名字了,叫他的好学生一起来听学,是要我好看来着。”
他道:“我有疑。”
蓝启仁道:“讲。”
魏无羡道:“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度化’往往是不可能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这执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要杀人满门报仇雪恨,该怎么办?”
蓝忘机道:“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必要则灭绝。”
魏无羡微微一笑,道:“暴殄天物。”顿了顿,方道:“我方才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在考虑第四条道路。”
蓝启仁道:“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第四条。你且说来。”
魏无羡道:“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凶尸相斗……”
蓝忘机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然而眉宇微皱,神色甚是冷淡。蓝启仁的胡子都抖了起来,喝道:“不知天高地厚!”
兰室内众人被这一声暴喝吓得一悚。蓝启仁霍然起身:“伏魔降妖、灭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魏无羡嘻嘻而笑:“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塞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塞,岂非下策……”蓝启仁一本书摔过来,他一闪错身躲开,面不改色,口里继续胡说八道:“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也可以,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又是一本书飞来,厉声道:“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魏无羡边躲边道:“尚未想到!”
蓝启仁大怒:“你若是想到了,修真界就留你不得了。滚!”
魏无羡求之不得,连忙滚了。
可白殇这时却站了起来:“先生,我认为您此举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