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武魂殿?
唐三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
仔细想想,武魂殿算是大陆上最强大的魂师组织,如果加入,首先修炼资源好,其次这不是宗门或家族,未必会不赞同他重建唐门将之发扬光大的愿望。
而且,师兄在武魂殿。
眼见唐三陷入沉思,原本只是戏言的墨白一怔,然而还来不及惊喜,就见唐三摇头:“还是算了,我暂时不打算加入任何组织。”
本就不抱太大希望自然也谈不上失望,墨白笑笑,随口提起天斗皇家学院,结束了这个话题。
唐三还要收拾东西,月关没有呆太久,出了宿舍楼,他看向和自己一起出来的墨白:“我回武魂城了。”
墨白表示不高兴:“这么快就走?”
“暗器的事情,我得回去复命。”月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好好跟大师学习。”
“我知道。”墨白乖乖点头,“会努力修炼的。”顿了顿,他又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
“你说。”
“您对昊天宗还有昊天斗罗的事情,熟悉吗?”看到月关脸上流露出的惊讶,墨白补充,“蓝电霸王龙和七宝琉璃塔我都见过了,之前在斗魂场听路人聊天说昊天宗已经封山,有点好奇。”
“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不过有点丢脸,你自己知道就行。”自家儿子少有的好奇心,月关还是很乐意满足的,“简单来说,就是教皇冕下的老师,也就是前任教皇带人追杀唐昊,结果唐昊临阵突破,前教皇带去的两个长老一死一伤,他自己重伤不治,昊天宗担心武魂殿报复所以将唐昊逐出家族,主动封山避世。”
墨白本是怀着有些沉重的心情问这个问题的,这时候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前教皇带人追杀结果让人临阵突破自己被反杀也好,昊天宗身为天下第一宗门轻易抛弃族人退避三舍也好,都实在是......一言难尽。
只是再怎么样,唐昊和武魂殿有仇这点都是事实。
不过,他既然能重伤前教皇顺利逃脱,应该并没有遭受什么损失......吧?
墨白忽然想到唐三那位从未出现过的母亲。
千万、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您还知道更细节的东西吗?比如前教皇为什么要追杀昊天斗罗之类的?”
他又问,月关却是摇头:“当年你刚刚一岁,我和鬼魅那段时间一直呆在武魂城没有参与这件事情,不是很清楚——你想知道?”
“嗯。”
“行,我回去问问,到时候写信告诉你。”双生武魂毕竟太过罕见,唐三使用的一直是蓝银草,即便都姓唐,月关也没有轻易往昊天宗联想,只当他是真的好奇,“怎么忽然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
墨白笑:“那可是全大陆最年轻的封号斗罗。”
月关一挑眉:“想超过他?”
“对啊。”少年的笑容神采飞扬,“您觉得我做不做得到?”
月关也笑了起来:“当然,你会成为全大陆最年轻、也最厉害的封号斗罗。”
我一直都相信,你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孩子。
后面那句月关没说,墨白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
他的目光实在太过温暖,墨白低下头,掩去了眼底快要压不住的愧疚。
再给他一点时间。
在唐三真正成长到足以威胁武魂殿的地步之前,他一定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或者,作出决断。
接下来的两个月,史莱克众学员全心修炼魂力,唯一例外的是唐三,除了吃饭和修炼紫极魔瞳,他一直在提前准备好的空房间里打造暗器,连换洗的衣服都是同宿舍的墨白给他送过去的。
两个月过去,墨白的魂力又一次提升,达到了三十六级,其余各位的魂力也有不小的增长,而唐三也终于从房间里出来,并送出了新打造的飞天神爪。
随后,便是离开索托城的日子。
一大早,众人在史莱克学院门口集合出发,由弗兰德开头,众人运转魂力全速前进,仅仅一天就走了四百多公里,最后在一个小镇里休息。
第二天晚上,弗兰德一反常态地带着众人来到西尔弗斯王国的首都西尔弗斯城,并定了一家相当不错的酒店。
吃饭时,戴沐白对唐三、墨白吐槽弗兰德这么大方一定有问题,马红俊奥斯卡笑嘻嘻地表示无所谓,小舞与宁荣荣小声聊天,朱竹清安静却快速地吃东西。
谁也没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斗魂场、越阶挑战、凶神战队。
第一次杀人来得格外突然。
诸葛神弩的箭矢在空中留下锋锐的痕迹,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人神情凝固,鲜血从他们身上流出,渐渐染红了斗魂台中央大片区域。
朱竹清最先捂着嘴跑了出去,紧接着,宁荣荣、马红俊和奥斯卡飞快地离开了斗魂台,戴沐白脸色苍白,说了声“我去看看竹清”,也转身离去,小舞看着满地的血竟是有些恍惚,一言不发地走向出口,安静得像个幽灵。
提醒已经呆滞的主持人宣布结果,唐三伸手拉住还没有离开的墨白往回走,墨白没有说话,沉默得让唐三有些担心,一回头却整个人怔住。
亲手杀戮的事实好像没有给少年带来任何冲击,他平静地往前走着,脸上没有分毫波动,发现自己的目光后还表现出两分困惑:“怎么了?”
唐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师兄,我们杀人了,你没什么想法吗?”
此刻他们还在斗魂台上,和先一步出去的伙伴们有些距离,看不清另一边的情况。墨白注意到这一点,忽然歪头一笑:“不是说那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么,需要有什么想法?”
稍远处是染血的地面和冰冷可怖的尸体,近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漫不经心的笑容,唐三深吸一口气,侧移一步挡在墨白和斗魂台入口之间,低声道:“一会儿在大家面前,你别这样,就算是装也要装出纠结来。”
墨白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
离伙伴们所在的后场越来越近,唐三语气焦急:“你想让大家以后都怕你避着你觉得你冷血吗?第一次杀人就这么轻松随意,谁看了不发怵?”
唇边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又很快压下,墨白拉住他的手往前走,唐三刚想要再次提醒,那边的戴沐白已经看了过来:“小三,阿白,我们杀人了,是不是?”
“对,我们杀人了。”唐三点头,“但老师说那都是些凶残之辈。”
“死不足惜。”墨白的声音淡淡,唐三却意外地发现,这并没有引来大家的惊讶。
“笨。”回酒店的路上,墨白凑到唐三耳边轻声说话,“除了你,在场谁还能看得出来我到底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和你一样硬撑着保持冷静。”
唐三笑了笑,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是——”
声音蓦地顿住,唐三睁大眼睛,唇边轻软温热的触感让他整个人一僵,愣愣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
没料到他会忽然转过来,心中意外,墨白却只微微后退了一点,像是没有注意到两人过分接近的距离,低低开口:“因为我像你了解我一样了解你。”
只看唐三平日里不经意间表现出的单纯,就知道他过往生活环境简单,手上没有沾过血。
再怎么是个沉稳的成年人,第一次杀人带来的震撼和心理压力都不是可以轻易摆脱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天生漠视死亡。
许是因为太过靠近,唐三意外地捕捉到了墨白眼底一些藏得很深的东西,他后退一步恢复到正常的距离,手却又一次拽住了墨白的手,声音压得很低:“师兄,你为什么不在意杀人?”
“穷凶极恶之徒,死不足惜。”仍是之前那句话,仍是平静的语气,话落,他微微一笑,“有没有被我吓到?”
“吓什么吓。”唐三瞪了他一眼,手却拽得更紧了:“是觉得死亡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不。”墨白摇头,“我最怕的事情,就是我在意的人出事。”
“那为什么......”
墨白微微有些出神,久远的记忆忽然再现,他看向身边的少年:“因为今天死掉的不是我在意的人。”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大概,在我心里,生命本身,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唐三微微皱眉:“在意的人的生命才是值得珍重的,而别人的,无所谓?”
“魂师无故屠戮平民这类行为,我还是很讨厌的。”墨白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在唐三心目中的形象,可想了想,他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值得辩解的,“不过不是为那些被杀掉的人愤怒,而是觉得这么做不对。”
他说得有些混乱,唐三却听懂了:“你知道并且相信无故杀人是错误的,但感情上却不会因为陌生人被杀而有什么情绪波动,所以今天杀了本身残忍暴虐的凶神战队的人,你才会觉得无所谓——理智上认为这是对的,情感上没有不适,两边都没有问题。”
“对。”墨白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仿佛心里的紧张的是错觉,“说白了,我就是不在乎别人的生命——我这样是不是很不正常?你会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
唐三现在的感觉很微妙。
从小时候的无法无天活泼肆意到现在的随性洒脱温和冷静,墨白的性格其实有变化,但有一点没变过,那就是他一直都很强大。
不是说魂力,而是心理上,仿佛遇到什么他都能迎刃有余从容应对。
这一次却不同。
唐三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墨白有多紧张和忐忑。
他甚至知道他一定程度上是故意的。
故意撕开伪装,将内心最真实也最软弱的一部分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会不会因此讨厌我?
怎么会呢。
“师兄,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唐三叹了口气,“我记得小时候我说过,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师兄。”
墨白倏地一笑:“不会讨厌我?”
“不会讨厌你。”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讨厌我?”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