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细雨下了一个多月,淋透了整个郭城。
三更夜,营帐内灯火依旧。
地图散乱地摊在桌上,双手疲惫地撑在其上,我死死地盯着地图一点,用尽全力想看出点什么。
郭城背后,乃南国腹地,郭城之前,北蛮十万大军,乌云压境,此城一破,北蛮铁骑将长驱直入,踏破长安,再难阻挡。
我深吸一口气,此城绝不能破,要冷静!
“将军,门生求见。”
我心生疲惫,无力抬头,只抬了手,示意门口的守卫放他进来,门生是我府下一名食客,他精天文熟地理,且料事如神,此番带他参战,也是困境的最后一张底牌。
门生进来,先是微微俯身,后走到案桌前,双手也撑在桌上,但他的眼睛从未落到地图上。
“将军...”
他说得十分轻,我抬头,发现他离我极近,他脸上的决然一览无遗。
“将军,逃吧。"
这句话宛如铁棍一般,一棍把我给打懵了。
“南国数十万大军,兵分八路皆被埋伏,朝廷上下必有内奸,且数量不在少数,此地增援无望,凭城里两万散兵,翻身难于上青天。”
看着他的决然,我心底发痛。
“这是要扔下城里百姓么!?”
“不。”
他直盯着我的眼睛。
“还有两万散兵,也扔了。”
“你...是要我私逃!?”
“将军莫急,且听我细说。”
门生看了看门帘,又贴近我面前。
“将军你出身名将世家,尔父位高权重,将军您也声名在望,想揪出寄生在朝廷上下的诸多内奸,将他们连根拔起,恐怕只有将军你才能做到。”
“但这可是几万人命啊!”
“但是将军,你不能死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这哪能说弃就弃...”
正因为是出身名将世家,名声比命还贵重,我这一逃,恐怕把祖家的脸面都摔地上了。
“与其狼狈私逃,还不如战死沙场,至少还能保留一份尊严...”
门生面露失望之色:“将军,您就这般觉悟么?名留青史之将,皆是万骨堆成,为何?只因他才能保家卫国呀!”
我不禁长叹一气,几番犹豫又几番挣扎。
“如若私逃,何时动身?”
“现在!”
“现在!?”
“此刻正是最佳时机,趁夜深正浓,有小雨遮掩,北蛮胜券在握,正轻敌之时,也料想将军名将世家,不会私逃。”
“郭城后门我已疏通门卫,在城门外五里安伏一匹良马,一套布衣,三名忠心之士,将军即可启程!”
“你...”
我确实惊呆了,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望将军予我令牌,我将带领将士坚守最后一刻,为将军争取时间!”
我负手在营帐里踱来踱去,难以下决心,此刻一逃,后面的道路将变得漫长又崎岖且黑暗,想到迎面而来的压力,远不如一死为快。
我甚至有点怀疑门生的话是否为真,即使他是我的心腹。
门生见我犹豫不决, 他后退一步,跪地。
“将军!”
我心下一惊,他像是用尽他的所有期望,大声说:“您是将军啊!”
将军...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转眼间忆起那年桃花正茂,某人以“仰慕”一词,长跪府前求收留,我想我没什么可仰慕的,配不上这一词。
我以为这是客套话,但此时他眼里黑白分明。
我问他:“门生,你可是弱冠之年?”
“是。”
“好...”
我掏出腰间令牌,扔到他面前。
木牌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一愣,立刻磕头,喊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