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们走远之后,沈清秋才从隐匿之处转出来,抬头看了看,脚在地上一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身轻如燕”,轻而易举地把挂在树梢的那枚玉佩摘了下来。
沈清秋成功的把玉佩从树上取下来之后,便收了起来。
而树林之外,已经走出后山的洛少女慢慢松开拳头。
手心躺着几片完整的绿叶。叶片的边缘锋利,沾染着血迹。
第二日清晨。
岳清源端着他竹舍里奉上来的雪瓷茶盏,眼里满是殷殷关切:“师妹休养了这些日子,身体可好些了?”
沈清秋折扇轻摇,融入在兄友弟恭的同门友爱气氛中:“清秋早已无事,有劳师兄挂心了。”
岳清源:“那算来,师妹也差不多该下山了吧。有什么需要的吗?”
沈清秋摇扇的手一僵:“下山?”
岳清源奇道:“师妺病了一场,忘记了吗?不是你之前告诉我,双湖城那一桩事交由你来处理,作为弟子们的一个历练机会?”
沈清秋回过神来,对岳清源笑道:“我自然记得,只是这些日子骨头养得懒了,险些忘了这桩。不日我便动身。”
岳清源点头道:“若是还有不便,不必勉强。历练弟子不急于一时,除害的事其实你也不必亲自为之。”
沈清秋点了点头,起身行礼:“清秋明白。”
――――――
清静峰宽阔的练武场上,年轻的小弟子们排列整齐地跟着队伍前方的白胡子老师父练着剑式,旁边年长的弟子们一对一互打着,练武场上“嘿”、“哈”之声此起彼伏。
洛冰河专注地跟着眼前的老师父舞着剑,剑风呼呼作响,雪白的校服翩翩起舞。好几个年轻的弟子都一直盯着洛冰河看着,垂涎于她的美色。
这时,沈清秋走进了练武场,对那胡子雪白的老师父说了几声,便对所有的弟子招了招手,说道:“集合了。”
沈清秋快速的点完几个弟子,分配好了任务,大声的问道:“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所有弟子纷纷欲试,回答的铿锵有力。
“好,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解散。都回去收拾行李,今日便出发。”
沈清秋装逼似的摇了摇扇子,转身离开了。
当日下午,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所有壁纸从苍穹山派一万三千级台阶下走了下来,沈清秋刚走到山下,便看见洛冰河撸着袖子,正在擦马车。
明帆在那里偷偷的笑着,沈清秋回头瞪了一眼明帆,明帆心虚的避开了沈清秋的目光。
沈清秋走上前,拉起了洛冰河,道:“谁让你擦的?”
洛冰河以为沈清秋生气了,正准备解释的时候,沈清秋又说:“不知道怜香惜玉吗?让小师妹来干重活?给我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明帆的身上。
沈清秋摇了摇扇子,淡淡的说道:“回来之后,罚跪山门。”
明帆生气地瞪了一眼洛冰河。
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沈清秋特地数了数马匹的数量,却发现只有九匹马,明明是十个人。
沈清秋问明帆:“为何只有九匹马。”
明帆又有些心虚的说道:“马匹紧缺,只能委屈一下洛师妹了。”
宁婴婴正准备说让她和洛冰河共乘一匹马,沈清秋却说到:“洛冰河,你上来。与我共乘。”
洛冰河也是整个人愣住了。可好她反应极快,没迟疑多久,便答道:“多谢师尊。”登上了马车,老老实实,正襟危坐在马车的角落。坐定后,手脚都规规矩矩的,看了让人好不心疼。
沈清秋没有看她,低头看着手的任务,洛冰河便自顾自的打起坐来。
卷宗内容,地点是离苍穹山派数十里之外的一座小城。近期城中出现了数桩凶案,已经接连死了九人。
每名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被细致地、完整地剥去了身上的皮肤。从头到脚,手法之精细,简直就像那身皮从来都不曾长在死者身上一般,令人发指。因此,凶手被称为“剥皮魔”。
剥皮魔下手挑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所以双湖城中,但凡有女儿、娇妻、美妾的人家,一到夜里都大门紧闭。饶是这样也挡不住剥皮魔来去自如。
接连惨死九人,官府却对此毫无办法,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更有人风传是鬼魂作祟——不然怎么来无影去无踪呢?!
几名大户人家聚集起来,最终才决定请人上苍穹山派,向修仙奇人求助。
洛冰河原本静坐在车厢内,闭眼打坐,似乎已经陷入冥想,这时忽然听她笑出声,洛冰河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洛冰河想了想,自己似乎从没这么近、这样仔细打量过沈清秋。
论皮相,沈清秋真是长得没话说。就是一等一的女人,耐看。半侧颜的轮廓像是被溪中山泉打磨出来的,若不作横眉冷对之态,便温柔又明净。
沈清秋一睁眼,就见洛冰河在注视自己。日后女主角专属的那种“目如两点寒星,露齿莞尔,言笑晏晏”的风采,此刻就可窥见一斑。
洛冰河被她逮个正着,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清秋已经对她笑了笑。
洛冰河一下子脸红了,转过头去,不看她。
一个时辰后,到了双湖镇。
这座城虽不大,却还算繁华。入城之后在城中首富、也就是主持派人上苍穹山派求助的陈老爷的宅邸中入住。
陈老爷的两房心爱小妾都惨死剥皮魔手下,对沈清秋的到来真是千盼万盼。他摸着第三房貌美小妾白玉般的小手,对一行人长吁短叹、老泪纵横。
“仙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我如今分毫不敢让蝶儿离开我的身边,生怕她也一不留神,让那天杀的妖魔鬼怪害死!”
沈清秋应声点了点头,便走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客房里。她才不想看那对爷孙恋在那里腻歪呢!
宁婴婴敲门进来,甜甜地问:“师尊,婴婴要出去集市上转一转。师尊要不要来陪我嘛!”
沈清秋正在整理一些明帆帮她问出来的一些事情,毕竟女孩子都喜欢玩,沈清秋刚准备答应时,系统出现了。
【请宿主整理好任务。】
沈清秋很无奈,但没办法,她只好说:“婴婴,你去找冰河玩吧,你们两个正好都是女孩子。”
“嗯嗯!”宁婴婴转身跑了出去。
沈清秋这边事情就快整理好的时候,明帆走了进来。
他面色严肃地呈上手中事物。沈清秋定睛细看,那是两叠用朱砂写就的黄符纸,纸面已经变成腐烂般的黑色:“这些符纸,你拿去试探尸身的魔气了?”
明帆道:“师尊慧眼如炬。这些符纸弟子用在了两处。一处是业已下葬的女子坟墓旁的的泥土,一处是仵作那里尚未入土的尸身。”
连坟墓旁的泥土都被魔气浸染成这样,这下可以确认,那剥皮魔的身份无疑是魔了。总算是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
沈清秋清了清嗓子,让紧接着的一声“哼”听起来更冷酷:“胆敢在苍穹山地界百里之内残害山下百姓性命,既然这些魔界宵小自己撞上门来,也怨不得我派弟子替天行道了。”
这时,洛冰河闯进门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她脸色苍白地叫道:“师尊!”沈清秋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仍故作冷淡:“何事大呼小叫,如此惊慌。身为一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洛冰河道:“宁婴婴师姐同弟子白天出门去城中集市,傍晚时分,我催促师姐回来,她不肯,不知怎么的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弟子……找了一遍整条街,找不到,只得回来求助师尊。”
在这紧要档口失踪,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天都快黑了!明帆当场跳将起来:“洛冰河!你……”
沈清秋故作生气一挥袖子,书案上的茶盏顿时爆开了。两人吓得把头低得更低,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生气的沈清秋。
她装出强忍怒气的模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冰河,你跟我来。明帆,你带上几名师弟,请陈员外相助,一起搜寻你师妹去。”明帆恨恨应了,急匆匆出去。洛冰河低着头,一语不发。
洛冰河低声道:“这件事都是弟子的错,师尊要责罚,弟子无怨无悔,只求平安寻回宁师姐。”
沈清秋叹了口气,婴婴这丫头就是不省人事。她摸了摸头洛冰河的头,道:“不怪你。算了。带我去你和你师姐走失的地方。”
洛冰河和宁婴婴是在集市最繁华的一带失散的。
沈清秋闭上眼睛,一丝魔气若有若无。顺着那股像是随时会断裂般的魔气一路走下去,再张开眼睛时,沈清秋发现她站在一家胭脂铺门口。
沈清秋:“……”
难道凶手是胭脂铺的人?这么简单?
然而进入胭脂铺之后,魔气又断了气,彻底消散了。
或者凶手并非藏匿在胭脂铺,只是近期来过一次?进胭脂铺……剥皮魔是女人?
沈清秋走了五百步之后,渐渐偏离城中区域,来到一座废弃的荒宅前。
沈清秋调整表情,叮嘱沉默一路尾随她的洛冰河:“你回陈府,通知明帆,带上所有法宝和师兄弟,一同前来。”
洛冰河还没开口应答,忽地瞳孔骤缩。
沈清秋见她直直盯着自己身后,便知不好。然而,终究是迟了,一阵阴风袭过,大门砰地打开。
“师尊!师尊!快醒醒!”
沈清秋就醒了。
醒来之后,就见洛冰河神色焦灼,被五花大绑在对面,见沈清秋醒来,似是松了一口,眼睛都亮起来了,又叫了声师尊。
而宁婴婴就跟她绑在一起,也跟着哭丧着脸叫:“师尊。”
宁婴婴呜呜地道:“师尊你可算醒了,婴婴好害怕……”
害怕?害怕你就别乱跑啊妹妹!沈清秋无奈。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桀桀怪笑。一条黑色的人影从黑暗中浮现。“什么苍穹山,什么清静峰主人,也不过如此。自诩天下第一大派的苍穹山若都是这样的角色,魔族征服人界指日可待。”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对方头脸都罩着黑纱,声音粗哑难听,就像被鸦片熏坏了嗓子。
沈清秋眯了眯眼,“剥皮魔?”“不错!我就是我,我就是剥皮魔!赫赫有名的修雅剑今日栽在我手里,痛快!沈清秋啊沈清秋,你猜破脑袋也猜不出,我到底是谁吧!”
沈清秋道:“这有什么猜不出的。”
剥皮魔:“……”
沈清秋:“你是蝶儿嘛。”
剥皮魔:“……”它一把掀开黑纱,暴躁道:“不可能!你怎么猜到的!”
沈清秋无语。
你当老娘瞎啊?看身材不会吗?比起脸男人第一时间更爱看身材的啊,前凸又后翘,中间小蛮腰,肯定是个女人。还有这种暴发户式的装潢,一般地方可看不到,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已经被运回了陈宅吗?陈宅的女人虽然多,但我就见过那么几个,介绍了名字的就一个蝶儿,你要我猜,我当然只能猜蝶儿了,别人我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猜啊?谁知道一猜就中?谁知道你这么沉不住气,连抵赖一下都不会,直接就掀开神秘的面纱了!
她能说吗?能说吗?!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只好作讳莫如深状了。
蝶儿——应该说剥皮魔,状态调整的很快,顶着陈老爷爱妾那张脸,重新找回了无比娇艳又得意的笑容:“不错,正是我!沈清秋,你猜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何会是我这个柔弱女子吧?”沈清秋坐正歪了的身子,努力换一个潇洒一点、不至于太破格的姿势。
蝶儿不需要她鼓励,自己说了下去:“剥皮魔来无影去无踪,不是因为有什么通天遁地之能,而是因为,每次我杀完人之后,就换了一副新的皮囊。顶着那些女人的皮,模仿她们的举止,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凡人堆里,寻找下一个目标。”
沈清秋:“不对。”
蝶儿阴沉下脸:“哪里不对。”
沈清秋:“假使你每次杀完人就换了皮,比如杀掉蝶儿,占了她的皮囊,你就成了‘蝶儿’,可还有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蝶儿,人们不会奇怪有两个蝶儿吗?”
想了想,她又豁然开朗。
这个世界又没有DNA鉴定技术,剥了皮,就都是血肉模糊的一团,很难分清楚谁到底是谁。
蝶儿道:“看来你也明白了。不错。我会用后一名女子的尸体,来代替前一名女子的尸体。比如我杀蝶儿时,身上穿的是香儿的皮,所有人都以为这时候香儿还活着;待到穿上蝶儿的皮之后,蝶儿的尸体就被我伪装成香儿的尸体,被人发现。”
沈清秋也真是佩服这些反派,太有职业操守了,不但要揭露自己的心理活动,还要解释自己的详细手法和作案思路。举例说明,现身说法,实在是……比带高考班的老师还要认真负责!
洛冰河一直沉默地听着,目光闪烁,隐隐带着愤怒,少女的小小正义感被这丧心病狂的魔族歹毒行径激起。宁婴婴被一串香香蝶蝶搅得昏头涨脑,完全听不明白,却不敢插嘴。
沈清秋道:“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皮,是兴之所至,还是不得如此?”
蝶儿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蝶儿朝捆绑宁婴婴和洛冰河的地方走去。洛冰河镇定依旧,宁婴婴大叫:“魔物!不要过来!师尊救我!”
蝶儿嘿嘿笑道:“你师尊被我用‘捆仙索’捆住了,周身灵力都无法流动,自身都难保,怎么来救你?”
怪不得沈清秋刚才一直暗暗发力,都感觉灵力滞塞,没有以往那种充沛的感觉。
蝶儿又陷入了自言自语模式:“可恶,要不是我功体有损,哪里需要这样不断地换皮吸取人气。你这小丫头皮肤水光嫩滑,又是名门弟子,估计能用上好一段时间。等你的皮被我吸干了,就轮到你师父。修雅剑能为我所用,也算不枉此生了。”
洛冰河:“……”
沈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