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艺伎不过十几,生的雌雄难辨,漂亮极了,小小年纪眉眼间一颦一笑竟尽是媚意。抚琴一曲毕,他小心翼翼的偷偷瞥了瞥桌前的赫连祀瑾二人,起身往二人身边去。
风三面上的厌恶再次弹现,见着他往赫连祀瑾身上靠,眉头一跳……
“风三住手!”赫连祀瑾阻止不及。
“啊!”那少年推被风三这么一推,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手上的热茶撒了一手,烫得他不禁泪眼汪汪。
风三这才发现这少年艺伎原只是想给赫连祀瑾敬茶罢了,即使误推了他一把,风三仍觉得这人不得靠那么前来,该离的远些。
赫连祀瑾给了风三一记眼刀,方才问那少年艺伎道:“抱歉,你可有事?”
少年艺伎摇头。
赫连祀瑾瞧着他那烫红的手,朝风三伸手道:“拿来。”
“什么?”
“伤药。”
当然最后伤药还是回到了风三手上,开玩笑,怎么可以让主子亲自给这人上药?
于是在赫连祀瑾的注视下,风三臭着脸认真的拉着少年艺伎给他的手上药。
他有些怕风三,不太敢看他,求助似的时不时往赫连祀瑾那瞄。
赫连祀瑾失笑,“你叫什么名字?”
“不疑。”少年艺伎回话。
“相看两不疑,是个好名字。”
“是先生给我起的。”不疑接道,说起悯生,不疑眼里开始有了笑意。
“哦?那先生待你可好?”赫连祀瑾顺着往下问。
“先生待我可好了。”不疑这一点倒是像悯生,烂漫得很。“先生不仅教我唱曲抚琴,还教我读书识字。”
风三一脸不耐,退在边上,依旧警惕的往不疑身上瞥。
聊了许久,终于进入正题。赫连祀瑾开口问道:“不疑,你可记得李兴业李校尉?”
不疑一愣。
“听说他常来听你的曲。”
不疑低头看着地板,没有再说话。赫连祀瑾也不急,安静的等着他开口。
良久,不疑抬头问他:“你是十三殿下吗?”
赫连祀瑾闻言有些讶异,他扬名那会不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才对。他点头,“嗯,我是。”
“是十三殿下就可以说。”不疑认真看着赫连祀瑾,撇开眉宇自带的媚,此时他眼中满是天真与信任。
“为什么?是我就可以?”赫连祀瑾问。
“因为李校尉说,十三殿下是好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疑作为尽欢的招牌人物,其实过得并没有那么好。院中的人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排斥他,他们会趁着先生不留意的时候欺负他。是李校尉,他会帮他,给他撑场子。
“谢谢校尉,校尉您真是个大好人。”
李兴业失笑,否认道:“不,我不算。”
“那谁才算?”不疑反问。
“十三殿下。”李兴业陷入沉思,半响遗憾的摇了摇头,“只可惜天妒英才……若不是伤了腿,唉……”
这是他崇拜的人崇拜的人,不疑看着赫连祀瑾不愿眨眼。“校尉同我说,有些事不知情才安全……”
正当赫连祀瑾以为此番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不疑话锋一转,“但是我还是听见了……”
不疑不知道他这般轻易说出来的,是颠覆东晋整个朝纲的惊天大秘密。
他说:“校尉同参军说,先皇遗旨在国师陵中。”
……
“大夫,他怎么样?”赫连祀瑾询问道。
“当真是从楼上摔下来摔的?”大夫摸了摸他的白须一脸疑惑:“莫非是摔的时候磕到腹部?”
众人悠悠地把目光转到凌洛身上,凌洛开始低头认真理衣物。
坐在那少年艺伎床边的悯生一脸愁容,担心不已:“大夫,那……可有大碍?”
“这先生无需着急,吃上几副药剂,好生休养便可。”大夫说罢便提笔写药方,提醒道:“这药剂喝完可能会有些发虚,无什大碍,睡上一觉就行了。”
送走大夫之后,风三拿着药方去抓药了。赫连祀瑾看着面前紧张担心的悯生,敛眉:“悯生先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悯生恍然如梦初醒,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边上。“悯生不敢当,十三殿下请问。”
“先生在这几个年头了?”
“已有二十六个年头。”
“期间可有闹事滋事者?”
“自是有。”
“怎么处理?”
“轰出去便可。”
赫连祀瑾勾了勾嘴角,“先生,院中打手哪去了?”
悯生闻言头皮不禁一阵发麻,强压下慌乱尽量平静如常回答道:“派出去了,恰好院中有事需要……”
“放肆!”赫连祀瑾面上一变,沉声呵斥打断。
悯生当即脑子一片空白,不禁腿脚发软,“扑哧”一声跪下,竟被这威压震的不敢抬头,连道“不敢。”
“先生,这皇室的浑水可蹚不得!”赫连祀瑾静静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以嘲讽。以怜悯。“与虎谋皮,愚不可及。”
凌洛推着赫连祀瑾离开之后,悯生紧绷的身体恍然一塌,不知何时大汗淋漓,早已浸湿整个后背。
“你枉对昔日恩情,枉对不疑的信任。”
他有吗?大概有吧。但是为了整个北院,他又有何错?
风三回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恰逢凌洛推着赫连祀瑾往院子里去。
“怎么了?”赫连祀瑾询问道。
风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一直臭着一张脸,连忙收敛摇头说“没事”。
“你可是又欺负人家了?”赫连祀瑾笑了笑,风三虽对不疑不太友好,但对着一个伤号风三倒不会有多苛刻。
风三压不住的眉头抽了抽,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是他太不识好歹了……”
风三给不疑抓药回去后,当即给他熬了一壶。他端药进去的时候,他才悠悠转醒。
不疑一醒来倒是找起那要害他的假书生了。
风三一时之间竟生出了一丝不忍。“你那个先生不是什么好人……”
怎料不疑一改之前的“逆来顺受”,气愤非常,甚至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才不是!!先生待我很好,是个好人。”
“你今日这一劫就是拜你那先生所赐。”风三厉眼一瞪,“你以为刺客为何如此轻易躲在院里?你以为为何当日院内打手一人都不曾出现?你以为你那个自私自利的先生……”
“咣当——”汤药散了一地。
不疑面色彻底拉下来,怒吼道:“你闭嘴,你滚!!”
“你别不识……”
“滚!!”
其实悯生对不疑确实算是不错,一直也有护着他……只不过他更爱他追了大半辈子的仕途,胜过一个实际上无什关系的小孩子。
只不过悯生等了数十年才看见的路,是一条通往黄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