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周深望着窗户上的一排排雨珠,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哈”了口气。玻璃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将本就模糊不清的车水马龙变幻得更加虚晃。
看着水雾一点点的消散,周深叹了口气。时间又被自己又发呆的方式打发过去了。他转向自己的办公桌,整理了一下上面乱糟糟的手稿。
人生不过是一遍遍的周而复始,唯愿其能生生不息。
“深哥!”
许星澜火急火燎的向周深跑过去,手里抱着一摞要高过她的资料书。
“咱们,咱们主编说,这次文轩刊的主题是‘冷门却又有内涵’的诗选,这是资料。”
“好的,你慢着点,把这些给我就好。”
周深接过许星澜怀里书的一半,放在了办公桌上面。
“深哥,你慢慢选,我先去忙了。” 说着,她就扭过身要走,还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对了对了,里面的诗歌也不是所有作者都和咱们出版社合作的,如果有选中的还要征求作者的同意才能刊。”
“好的,我知道了。” 周深并不抬头,已经开始认真的翻找合适的诗歌。
周深自己从小就喜欢文学,自初中时代便开始不断投稿。无论是诗歌、小说、散文,他都写。也是自小的文学积累,在大学毕业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名编辑。
文轩刊每次出刊的主题都不一样,这次关于‘冷门’和‘内涵’的结合他毫无头绪。
翻了这么多还没有看到满意的,冷门里面会有什么好诗嘛?
周深揉揉太阳穴,有些无奈。这期文刊有点难啊。
————
“星澜,这些是没有合作的作者的诗,挨个联系一下。”
虽然都是些冷门的小诗,但是好歹还是有些不错的。最起码是凑齐了个数,周深如释重负的伸了个懒腰。
“好嘞!” 许星澜又风风火火的拿着资料跑走了。
周深一下子瘫坐在位置上对着天花板发起呆来。想着刚才读过的一首首诗,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不知不觉中就进入梦乡与周公约起会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玩命儿的摇他手臂。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许星澜那张放大好几倍的脸蛋。
“深哥深哥,你有活要干了!”
“啊?什么活什么干?”
“啧,你先把口水擦擦。”
周深立马清醒并且赏给许星澜一大白眼。
“那打作者资料里面,我都挨个联系约谈时间了。只有一位很特殊,她说只有今天下午的四点到六点有空,其他时间都不可以的。”
“这么说……”
“是的哥,还有一个小时六点,您即刻出发吧!”
///
周深做书刊编辑要有六年之久,可是一次也没有遇见过这么奇怪的作者。
要约地点不约在舒服点的咖啡馆却要约在快餐店,人多又嘈杂。在这乱哄哄的环境下两个人相对而坐且一言不发。
气氛有点尴尬。
周深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坐着的女生,她打扮的一副复古模样,苍白着显得略有高贵气息,可是眉眼却低垂着嘴唇紧闭好像事事不顺心。她眼睛生的极为奇怪,咋一看一片漆黑死气沉沉却在不经意间透出几丝光亮来好像燃了一夜还未熄灭的烛光。
周深想了想决定打破沉默。
“我是文轩刊的编辑周深,该怎么称呼您?”
她微微抬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又一闪而过。
“怀却。”
“怀小姐,是这样的,您曾在青年文学上发表的诗我们想要在我们这儿刊出来,您觉得如何?”
“哦,好啊。”
她淡漠的回答,漫不经心的用手里的吸管搅动饮料。
“对我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
周深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这怎么说?”
怀却抬头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只写了一首诗,我也就是那首诗。”
“我的一生只有两个小时。”
“我从下午的四点醒来,六点死去。”
她停下了手里搅动的动作,认真的看着周深好像是在等他的反应。
周深便渐渐回忆起来怀却是哪位,她就是写了《活过》这首诗的人。她刚刚说的话不就是那首诗里面的最后几句嘛?得,这个人看来是入自己为创造的文学的戏太深,出不来了。真是遇见怪人了。
“你不信。”
“啊,也不是……怀小姐,这种事情我不是很了解的。”
怀却点点头,看向快餐店门口。
“四秒种后会有一个外面小哥进来取餐。”
“呃,那个怀小姐……”
突然门被打开,一个带着头盔气喘吁吁的外卖小哥进了来。
周深愣住了,目送着小哥取完餐离开。
“接着他又回来,因为落下了一杯大可乐。”
门又被推开,外卖小哥狂奔回柜台拿他落下的可乐。
“还有5秒,那个端餐盘的小姑娘会被椅子绊倒。”
“哗啦”一个小女孩跪倒在旁边,餐盘上掉落下的草莓圣代弄脏了周深的白球鞋。
“怀小姐,玩笑开过了!”
“还有两秒,下雨。”
突然窗户上滴上几滴雨点,接着瓢泼大雨。
这下周深不说话了,他一时间有些消化不来刚刚发生的太多内容。
“还有12秒,” 怀却低头看表, “我会死。”
周深惊讶的抬头看她,她的眼底尽是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壮阔。
“怀小姐,不用非要诅咒自己的。”
怀却笑笑,偏过眼神。一个服务员正提着一通清洗剂往这边走,右手边肥胖的男客人走过去,过道太小,男客人刮了一下服务员。服务员一个没有提稳将桶里的液体泼了出去,刚刚好在怀却脚下。
怀却脚旁连接插座却老化断开的电灯充电线与液体一触碰,一道电流上涌。
周深呆在那里看着怀却,她微微勾唇,眼睛里戏谑的眼神好像在说“我说什么来着?”带着一丝化成灰的绝望直挺挺的倒下。
周围乱成一片,比刚刚来时还要嘈杂,报警的、打120的手忙脚乱。周深坐在那里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仿佛时间从这一刻开始定格。
怀却那张惨白的面容摆在那里,眼睛里含了丝泪光。逐渐的,那张脸变得模糊起来。四周的嘈杂向后退去,眼前一片黑暗。
周深猛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惊慌失措的环顾四周却很不巧的发现这里是办公室。
他叹了口去,难道刚刚在做梦?
无意间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4点整。
他一下子又回到刚刚那种被定格的状态,偌大的办公室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心跳,原本已经恍惚的怀却的脸庞又逐渐清晰起来。
脑海里闪过怀却那特有的苍白无力的声音。
“我的一生只有两个小时。”
“我从下午的四点醒来,六点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