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修）

　　贝利尔借洪水灭世的时机造出了七恶剑，这件神器吸尽灭世前的人界七种恶气，按神语的划分，为：

　　第一是嫉妒之心

　　第二是破坏之欲

　　第三是灾难之乐

　　第四是囚禁之念

　　第五是缺乏之恐

　　第六是混乱之意

　　第七是荒废之习

　　耶和华神命贝利尔取来七恶剑供他观赏，结果耶和华神竟不慎被七恶剑的锋芒割伤手指。大怒的神把原为炽天使的造剑者贝利尔贬为力天使级，同时将发出银色光芒的七恶剑封印为发出泛绿色苍芒的平妖剑，需要特殊的条件才能短暂时间里解开封印。

　　此事竟像瘟疫一般迅速地蔓延了整个天界，他们惊恐于这七恶剑的力量，担忧于父神的受伤，这就如同你原本信仰的无所不能竟会被一把剑攻破，你开始怀疑这无所不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一切。

　　神真的是无所不能独一无二的么？

　　发动了灭世洪水的耶和华神疲惫不已，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全都正中你下怀对么。”我坐在床上看向站在床边的路西菲尔，他依旧高贵好看得如一颗晨星，他微微俯下身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形状较好的嘴唇轻轻开合着，泄出的字句却清晰不已。

　　“你恨我么？”

　　我叹息般地笑了笑，“路西菲尔你真的是没有心。”

　　几百年的感情轻轻松松就被一句话化成了“恨”，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想好了到底应该做什么，对于路西菲尔的话我的心没有太大的波动，至少没有刀捅的痛苦。

　　路西菲尔脸上温柔的表情极快地扭曲了一下，他嘴边的笑变得有些僵硬，一双湛蓝的眼眸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他坐到床边轻轻抱住了我，“我爱你。”

　　“我也是。”

　　本应该是暖洋洋至全身的爱语此刻却无法温暖任何一个角落，路西菲尔大概也是感受到了这种冰冷的感觉，抱着我的力度加大了一些。在这时候的表白只令我恐慌，即便不断地诉说着爱意，我和路西菲尔只会越行越远，我将连他的一片衣角抓不到。

　　残留下的只有不安。

　　路西菲尔离开了，桌上的杯子也空了，本应永远是光明的第六重天竟也混杂进了一些灰暗，我看着窗外微微点了点头，的确是一个会发生灾难的日子。

　　“磅”！

　　是有东西倒下的声音，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僵了僵，我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我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似乎都能听到骨头与骨头摩擦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下了床摇摇晃晃地飞出了房间，整个拂晓殿只有我微微扇动翅膀的声音，寂静，寂静到了我想要疯狂吼叫一声的程度。

　　路西菲尔大概是真的太疲累了，倒在了地上呼吸均匀地沉睡着，他紧抿的嘴唇传达着他的苦恼，我飞过去跪在了他的身边，“对不起。”

　　我抬起手爱怜地在他有些惨白的脸上抚了抚，指尖有些颤抖以至于到底有没有触到那细腻的皮肤我都不太清楚。因为沉入了深层睡眠，圣光六翼已经收回了路西菲尔的体内，我伸手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父亲早已等候在殿外，见我出来后紧皱的眉头稍许松开了一些，父亲或许也十分紧张吧，甚至忘了扇动翅膀，直接快步走到了我的身边，他微微低下头看了看我怀中的路西菲尔。

　　“你想好了？”他说。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长了一口气，努力扬起嘴角扯了一个笑，低头凑近路西菲尔亲了亲他的额头，“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对不起，父亲。”

　　“我知道了，去第七重天吧，父神召见你。”父亲如以前一般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若不是第六重天的天空如此灰暗，若不是路西菲尔现下正昏迷在我的怀里，我真有些感觉到像是回到了以前，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

※　

　　我抱着路西菲尔跪了下来，原以为我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却不知当我真正站在父神脚下，沐浴在父神的圣光中时，那背叛的滋味依旧还是疯狂地席卷了我，心中翻滚着的是一阵一阵止不住的愧疚与自我厌恶。

　　“米迦勒，抬起头来。”耶和华神坐在最高处，一层浮空的雾纱笼住了他的面容，他的声音不是很响却不怒自威，整个帕御殿回荡着他威严不容分说的话语。

　　我僵硬着，缓缓抬起了头，庄严的气氛令我忍不住屏住了气息，深怕一个呼吸都会犯错。对，我对父神不仅是敬爱崇拜，更多的是畏惧害怕，虽没有到惊恐的地步，但不得不说，我是的的确确害怕着父神的。

　　或许这是对万能的创造者本能的恐惧，因为恐惧所以每一次的反抗都将为自己带来没有办法平复的提心吊胆。我不知路西菲尔是如何面对这些由心而生的畏惧，但我明白了他疲惫的神色，那些累人的事物再加上无止尽的害怕担忧，令他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只是这一小段时间的恐惧便令我快要发疯，我不清楚路西菲尔是如何抵挡着这种本能撑到现在。

　　“路西做的事我并不是一无所知，米迦勒，你现在将他带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父神空灵的声音不急不缓，每一个字都不曾被赋予任何一种感情，他只是在提问。

　　“我来央求父神能…能原谅路西菲尔。”我不自觉顿了顿，却依旧咬牙将话说完，我的父亲只是垂着眼眸站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

　　我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我了，却在父神无形的魄力下本能地寻找庇护。

　　“米迦勒，你逾矩了。”父神提高了些声音，整个帕御殿回荡着他严厉的话语，震得我耳膜都有些隐隐作痛，我抿了抿嘴唇抬起头仰望着最高处的父神，俯身将路西菲尔轻轻放在一边，随后弯腰磕了一下头。

　　“路西菲尔作为总天使长是天界不可缺少的一股力量。”

　　“你的意思是叛乱者不应该打落至地狱，甚至应该亲吻他的额头表示嘉奖？”父神抬起手狠狠拍了一下浮在空中的椅子的扶手，父神是真的震怒了，我急忙垂下眼眸不敢抬眼直视，生怕父神抬手轻轻一挥我便碎成散沙。

　　“他还未做出叛乱的实举。”我垂下眼便看到路西菲尔宁静到安逸的神情，克制不住一般地我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就和他以前对我做的一样。

　　细腻光滑的质感通过指腹传给每一个神经，且勾引着我对其爱不释手，然而确确实实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路西菲尔。

　　“我将代替他坠入地狱，一切的惩罚都由我背负，路西……他不应从此陨落。”

　　我听得高处的父神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些嘲讽，却不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的话，更多像是在自嘲。我明白神的心思是我不能猜度的，我噤了声不再开口，等候着神的发落惩罚。

　　“你想怎么代替他？你以为你承担了他的惩罚之后，他便能重新安稳在天界了么？”父神字字珠玑，他所说的也是我之前一直纠结苦恼的问题，有时我甚至想按路西菲尔说的去做，安安静静看着，不插手任何事情。

　　如果我和他之间必将有一个会万劫不复，我希望那是我。

　　“所以我恳求父神能洗去路西菲尔的记忆。”我顿了顿，抬起头一咬牙又说：“将我和路西菲尔的容貌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