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这就是目前脑子的感觉。
视线也很模糊……感觉哪里都在闪烁……
眼前似乎还飘着星星……
……
“还活着,就说话。”
听起来很冰冷,或者说生来就是如此?耳边的这一句女声,让他的意识在昏沉朦胧中,逐渐清醒——就像是你早上赖床然后被人拿刀砍掉手指一样清醒。
“唔……!”
视野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映入眼帘。
他处于暴乱之中——这似乎是最好的总结。喧闹非常的人群,冲突不断,街面基本上已经被破坏殆尽,一瓶从不远处的人群中投掷而来的燃烧瓶,砸向他,不过在即将命中之际,被他身前的女子用自己看起来很娇弱的手臂挡开,他也因此,能够好好打量着着为自己挡下这一袭击的少女。
她半蹲下来,用后背为他扛着压塌下来的路灯,非常的让人不可思议她是怎么能够完好无损的,右手持着一把漆黑的剑,而剑尖端正刺在他的右手上,并不深,但也不浅,想必她就是这样,把他从昏沉中唤醒过来。
银发少女,在泰拉世界里并不稀有,但是眼前的少女,却正如她那一头并不出众却又有别样格调的银发一样,给人一种普通又并不普通的感觉,很矛盾。或许,用埋藏在沙砾下的烁银来形容她最合适。
“谢谢……”他言谢道。
少女不语,随即周身升起了一股很是强烈的热流,伴随着她的起身,身后的路灯直接被震开。
“唔……!”
高温让他很自觉的抬起手护住自己的脸,但是这股感觉能把他弄成焦炭的高温只是瞬间就已经消逝。少女很简单的举动,但在他的眼中却是充满了不可思议:“这……这种力量……你是……”
“感染者。”少女简单回道,随即把他从地上拉起,对他伸出手:“现在你我正处在一个城邦的暴乱里,如果你想活命,最好抓住我的手。”
他犹豫再三。
“那里有个没被感染的!”
不知是暴乱中的谁随口的一句,不少人立马看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感染者万岁!去死吧!”
仅是瞬间之间,他所能看见的袭来的东西,有刀、砖、棍、燃烧瓶、石子。
“闪开。”
双眸寒芒闪烁,少女一手推开他,站在他原先的位置,随即只是一次简单的挥剑,所斩出的热流一样的剑气便是将那些袭来的东西全部点燃,随即斩碎,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高温才能做到这种效果。
所有人默不作声,包括丢来袭击物的那些人,皆是不敢再往前一步——显然少女的举动,吓到他们了。
被少女这么一推,他再次倒地,不过少女并没有要再次拉起他的意思。
“你只有三秒时间考虑。”少女瞥了他一眼,便是转身走向另一条街道,那里同样在发生暴乱,不过人流比起这里要少许多。
似乎是因为少女并没有走远,所以那些人都只是愤恨的看着他,而他也是察觉到了那些人对自己的愤怒。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那些人却对自己恨之入骨,如果继续留在这里……
“等……等一下……”
跌跌撞撞的挣扎站起来,他便是尽自己的全力想要跟上少女。
听闻身后的呼唤,少女慢慢转身。
他终于追了上来,喘了几口气,随即欲要走近她:“能不能……”
少女单手握住剑,剑尖抵在他的喉结前,两人保持着近似一米多一点的距离,从始至终,少女的双眸都是一副很冷淡的神色。
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再冒进,少女才收回剑继续走在前方,而他跟在身后,保持最少一米以上的距离。
“那个……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跟随少女许久,他才开口鼓足胆问道。
“……”
少女继续走在前方。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知道救我命的人的名字而已……你想想啊……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也太那啥了,所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我真的真的真的只是……”
“塔露拉。”
似乎是因为受够了他的喋喋不休,少女才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你叫塔露拉啊。”他挠挠头笑道:“这名字很好听呢,一听就是那种将来要干大事的千金贵人!”
塔露拉停住身形,观望了一下四周的局势,然后才看向他:“方便称呼,你的名字。”
“啊,我啊,我叫……叫……奇怪,叫啥来着……”他有些焦躁的抓抓自己的头:“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看着他的原地苦恼,塔露拉走近他,用剑托抵住他的脖子示意他闭嘴,随后右手微微拨开他脑袋左侧的头发——那里有过受创的痕迹,流出的血还没有完全变干。
“脑部受创。”塔露拉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啊……那我叫什么?”他蒙圈道。
“你该问自己。”
塔露拉拿起他挂在脖子上的已经被烧到一半的牌照,被烧掉的部分正好是自己名字标注的地方,而还剩下的一半,则是写着泰拉源石与矿石病的顶级研究者,后面字迹开始模糊,再往后也只看出了博士两字。
“这难道是我的工作牌照?”他疑惑非常。
取下他身上的牌照,塔露拉便是将其丢入边上着火的店铺里,继续走在前方:“博士,以后就是你的代号,感染者不需要名字。”
博士继续跟上:“可是刚才那些人都说我是正常人啊……”
塔露拉:“这把剑,即是源石。”
“……”
博士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右手被那把剑刺过。
“那……塔露拉……也是代号吗?”
……
之后的两人,一前一后,皆是默不作声,在杂乱喧闹,已经失控的城邦里走着,步伐散漫,就像是旅游观光一样,而街头上的骚乱与暴动的发起者,参与者,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找两人的麻烦,就好似他们根本看不到街道上有那么两个走得很缓慢的人一样。
两人就这样,走出了这个规模并不算大的移动城邦,这其中所用的时间有多久,博士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所见的街头惨状非常的多,多到在出城邦的那一刻他已经习惯了。
如果说刚开始的震惊和塔露拉的帮助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感到惊恐和呕吐,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自己再次面对那些场面的时候,会麻木。
……
“你已经安全了。”
又走了许久,塔露拉终于停了下来,两人现在在一处不知是何地的森林边缘前。
“向北直走是卡西米尔境地,往东走会经过龙门的移动路线,爱去哪,是你的自由。”塔露拉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一卷已经用了一半的纱布丢给博士:“你不需要跟着我。”
“这……”
博士看着手中的纱布,又看着渐渐走入森林中的塔露拉:“我能去哪?我有选择吗……”
拆开纱布,很粗暴的没有任何处理就包住了右手上的伤,博士便是跟上了塔露拉,一同进入森林中。
“我决定了,我要跟着你!”
塔露拉再次停住 ,用似是观察智障的眼神看博士:“你认真的?”
博士坚定回答道:“当然是认真的!感染者,果然只能跟着感染者!”
塔露拉闭上双眼片刻,随即再次睁开:“你并不是。”
“啊?那你刚才为什么说……”
博士的疑问并没有说完,塔露拉的话便再次回荡脑海:这把剑,即为源石。
博士顿悟,看着塔露拉:“你在试探我?”
就像有些乌萨斯人说的什么“我即是荣耀”一个道理,塔露拉之所以会这么说,也只是一个形式:她可以是源石,而自己,愿不愿意成为被她刺中的感染者,仅此而已。
“不算太笨。”塔露拉如此言道。
……
地点:未记录
……
塔露拉与博士,围坐于一处篝火,在这片森林之中,不乏一些豺狼嚎叫。
……
“所以说,是你策划了那个城邦的暴乱吗……”
听着塔露拉不是很情愿的讲解事情的经过,博士已经知道了,她就是让那个小城邦沦陷的罪魁祸首。
“那只是宣告。”塔露拉盯着燃烧旺盛的篝火:“感染者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世人皆已经开始模糊,但是唯一不变的,那就是他们从未想过要反抗,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既然他们不想反抗,我就让他们不得不反抗。”
“确实呢……”博士汗颜道:“以感染者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刺杀城主然后昭告于众,普通人对感染者不心生恐惧才奇怪……”
城主被杀,人心惶惶,民众的怒火就会牵连到感染者身上,而那些感染者无法反驳,因为确实是他们的同类杀了城主,最终,两帮人矛盾爆发,城邦沦陷,不得不说,塔露拉在某种程度上很精明,仅用了一个人的作为,就让一个城邦彻底的沦陷——那个城邦现在已经支离破碎,即使没被天灾摧毁,受损程度也不亚于此,最终会被附近的城邦吞并。
“那,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博士又问道:“一个城邦的沦陷,能给你带来什么?”
“天时,地利,人和。”塔露拉淡然道:“感染者反抗的契机,今后的根据点,以及,感染者。”
“原来是这样……”博士叹息道:“一个城邦,两个城邦,如果越来越多的城邦都发生这样的事,那么感染者就会被全世界排斥,而全世界的感染者也会因此反抗,最终你所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把自己的名字传播出去,然后选一座看得上的城邦占领,静静等候,那些流散四处的激愤感染者就会自己心甘情愿的找你。”
“这只是第一步。”塔露拉看向博士:“如果你觉得很疯狂,现在走,明天走,后天走,都可以。”
“是很疯狂。”博士咧嘴对塔露拉笑道:“不过我是个讲原则的人!既然说了要跟着你,那这么快就反悔,我也太孬种了,不是吗?”
“奇怪的家伙。”塔露拉轻哼道:“我提醒你,在这个世界上,胆小鬼和孬种往往能活更久。”
“也许你说的并没有错。”博士伸了个懒腰,直接躺在地上,仰望着看不到任何星星的夜空:“可我就是不想做孬种,特别是在你这种强人面前。而且,我确实也觉得,感染者是时候该为自己发声了。”
塔露拉第二次说道:“你并不是。”
“是,并不是泰拉的感染者。”博士望向塔露拉:“不过我却是你的感染者,你怎么疯狂,我都得跟着。”
“……”
塔露拉不说话,只是看着博士,从一开始到现在,这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后的大脑里到底在想什么,博士依旧猜不出来。
“奇怪的家伙……”
塔露拉二次言道,随即便靠着一块大石头,闭上眼睛,很快,便是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
“这么快就睡着了……”
博士起身,先是看了塔露拉一眼确认已经熟睡后,环顾了四周一遍,就轻轻的退出篝火所能照亮的地方。
“睡不着啊……要不四处逛一逛得了,好在这里夜晚的能见度还算清楚,应该不会有问题……”
漫步于这片未知的森林中,沿途所见到的景象,既新奇,又让人赶到不安。
四周温度开始降低,看样子开始进入凌晨时段了。
“好冷……还是先回去吧……”博士自言自语道,转身就要沿路返回。
……
“唔……咳咳……”
刚要回去,耳边便是传来了很细微的低咛声。
嗯?有人?
博士寻声过去,来到了一个灌木后,小声嘀咕:“还是说是什么野兽吗……如果是那我可就惨了……”
轻轻拨开灌木丛,眼前的空地上,一个人正靠着树,头生双角,尖耳,带着一副很是奇特的面具,应该是萨卡兹人……左手臂上有一个很长很深的伤痕,从地上的一摊血迹和周身已经身首异处的多只豺狼来看,这个人很显然躺在这里很久了,豺狼寻着他的血味而来,却被他用身旁那把夸张狰狞的大剑给斩杀。
他受伤了!
博士见此,便是赶忙冲过去……
“唔……”
似乎是因为博士的动静太大,那人的面具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骤然闪烁了一下,随即便是挣扎的要站起来,用自己还没受伤的右手抓住大剑,欲要斩向博士,不过大剑没抓稳,他自己就已经先倒在地上,喘着大气……
“你流血太多了,别乱动!”
博士跑倒此人面前,脱下自己的大褂撕成布条,随即为此人包扎,事态紧急,他身上并没有任何药物,只能先把那骇人的伤口包扎起来,说不定塔露拉会有药,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把此人带回去了……
“你……是谁?”那人喘了几口气,随后问道。
“只是路人!”博士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后,就把他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欲要把他扛起:“你别说话……保持体力……我!带你去治疗!唔……你好重!”
此人身形魁梧非常,差不多已经能抵得上两个博士了,甚至更夸张,博士想要扶起他,基本上跟搬一头睡觉的懒猪没区别。
“咳……”
那个萨卡兹人推开博士:“你扛不了我……帮我把它……拖过来……”
那个萨卡兹人所指的它,便是那些已经死亡的豺狼。
“好的……”博士赶忙抓住一条豺狼的腿,把它脱到他面前。
二话不说,那个萨卡兹人对着豺狼尸体的脖颈张嘴就是咬了下去,撕开了一大块皮,豺狼身体里还能流出些血,看样子是刚被斩杀不久,也难怪那个萨卡兹人一开始就没有这么做,看样子他在斩杀掉最后一只豺狼的时候,就已经体力不支昏过去了,直到自己刚刚经过的时候才醒来。
那个萨卡兹人吸食已死豺狼近乎要凝固的血,这场面博士差点都要吐了出来,而那个萨卡兹人已经能够慢慢站起来,不过还是很虚弱。
“那个……你还好吧?”待到那个萨卡兹人“吃饭”吃得差不多,博士才小心翼翼的叫道:“我……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去治疗一下你的伤……我的同伴……他应该有药。”
……
“你不是感染者……”萨卡兹人抓起大剑,将自己撑起来:“但不坏……咳咳……带,带路……”
“好的!这边走!”
“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忘了,不过你可以叫我博士,哦对了,你的名字呢?”
“叫我百夫长……萨卡兹百夫长……名字,已经不重要。”
……
凌晨时分,塔露拉睁开眼。
博士扶着气息孱弱的萨卡兹百夫长,站在她面前,从他的表情反馈来看,萨卡兹百夫长非常的重。
“嘻嘻~塔露拉,我帮你找到了你的第一位追随者!”博士尽可能的自豪道:“只要治好他,他就愿意跟着我们!”
“……”
塔露拉卸下自己身上的小包,丢给博士,随即继续闭上眼。
“不,是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