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山路上。
小雪的神色略带悲伤,对着无名说道:“那是我和母亲最后的日子,也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但是没想到没过多久母亲就突发恶疾,而我只能看着她一天天衰弱下去,却什么都做不到,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她离我而去...”
无名不忍心看她难过,安慰道:“对不起,难过的话就别说了...”
小雪擦了擦眼泪后说道:“没事了,毕竟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只是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今天突然就想和你说,没想到还让你看见我这么丢人的样子...”
无名摇了摇头,说道“这没什么丢人的,缅怀逝去的亲人是很正常的事,正因为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记忆,失去的时候才会这么悲伤吧。”
小雪点点头,说道:“小的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是死亡,父亲说母亲去了天上,我还每天追问他母亲什么时候回来。无名,你说人死后会到哪里呢?听远方来的旅人说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感觉好寂寞啊。”
无名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旅人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但是我觉得,如果有人记得你曾经活过的话,应该是不会寂寞的吧。”
小雪沉默了一会,轻声道:“那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无名没有丝毫的犹豫说道:“会。”
小雪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那我们约定好了哦,如果咱们两个有谁先死去的话,另一个人要记得他一辈子哦。”
无名连忙说道:“说什么傻话,好好的说什么死呀活的。小雪你只要每天开心就好了。”
小雪看着他着急的神色,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果然啊,像那个人说的那样...”
她心中这样想着,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赶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庭院,没有再翻墙进去,而是直接走的正门。
神色焦急正在巡逻的侍卫看到两人回来,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侍卫紧张的问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他们正准备带无名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两人都不见了,大惊之下到处搜索,在院子的矮墙那里发现了脚印,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心里就知道他们应该是偷跑出去的。
既然心里有数,他们就没有立刻上报,毕竟这事要被上边知道了自己少说也要落个失职的罪责,而且那个无名据说是那个人的弟子,有他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所以他们就在附近巡逻等着公主回来。
看到侍卫们提心吊胆的样子,小雪露出了歉意的神色说道:“是我不好,偷偷跑出去玩了,给各位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侍卫们赶紧说道:“雪殿下您言重了,您平安归来就好。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要带着无名回去了,您看?”
小雪看了看无名,对着他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今天过得很开心,明天再见吧。”
无名平静的说道:“是。”
小雪带着笑容又对他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是,我不会忘记的。”
在黄昏的光影下,他这么说着。
————
清晨,他从睡梦中醒来,环视周围的空间,还是那空无一物的帐篷。
“真是,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啊...”
久远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一样。或许遥远的不是时间,而是和过去不同的自己吧。
他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同时头脑逐渐清醒了过来。
战争从无休止,自从第一次领土的边境战况告急自己被强制征兵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了。
这五年间他再没有见过小雪,只是偶尔会有她寄过来的书信,还算是勉强维持着联络。将监来之前他就收到了小雪的信,但是信中只是说了这个消息,再无其他。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她给自己写这封信又是想让自己怎么做呢?
恐怕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还是那个总带着平静表情的朋友吧。但人是会变的,自己经过这五年来血与火的磨炼,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一身血污手持屠刀的刽子手了啊。
现在的自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不,应该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吧。
从旁边拿起刀,他再一次的准备踏上战场,踏上这由尸山血海铺成看不见尽头的道路。这路边的风景里,只有死亡。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收拾好身上的东西,从帐篷里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有不少士兵已经穿戴整齐的正在吃饭。
“嗯...”
他眉头微蹙,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却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跨越无数战场磨砺而成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危险,很危险。
然而这里是中军营帐,此时又是清晨,日光明亮天气晴朗,营帐附近更没有什么遮挡物,也不可能是敌军攻过来啊...
他带着疑惑与警惕走到桌子前,旁边的士兵看到他来了纷纷起身离开,和平时并无二致。
心中警惕着会有敌人突然袭击,他匆匆的吃过早饭,准备到大帐参加今日的作战议会。
然而刚走没几步,他突然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他立刻用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心中已经知道危险的预感从何而来了。
饭菜有毒。
他环视四周,已经有许多士兵带着畏惧的表情靠近。他明白了,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想不通,明明昨天还是在一个战场战斗的战友,今天却突然对自己下毒。
这毒应该没有致命性,只是让自己身体无力,不然的话周围士兵也没必要这么警惕。
无力感越来越强,他用仅剩的力气向周围的士兵问道:“为什么?”
围上来的士兵渐渐分开一条路,有一个人被搀扶着向他走来。
一边走,他一边说道:“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我的。”
无名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他的友人,也是曾经多次救过自己的战友。
虎杖将监。
“这里的大部分人我都说服了,但是只有你,我觉得没有把握。”
将监说着,挥退了围在无名周围的士兵。
无力感越来越重,无名已经无法保持清醒,眼睛渐渐的闭上,耳中隐约传来将监的声音。
“睡吧,无名。这是大人特意为你调制的药,等你醒过来以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声音消失了,无名失去意识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