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黄昏之时，有赤色的光笼罩天际。

好似整个天空都被火焰烧灼着，犹如末日一般即将坠落。有不详的鸟叫声在耳畔响起，犹如死亡的使者在低语。

入目所见的只有残破的尸体，散乱的兵器，断裂的旗帜，和不甘心就这么死亡而挣扎着的哀嚎。

这是战场，这是地狱，这是鲜血，这是死亡。

而此刻，正有人持着刀走在这由人类的血肉构建的地狱之上。

漫步在尸山血海，他的脚步从容却坚定，看到有未死去的敌方士兵挣扎哀嚎，他就会走过去，给予他最平等的死亡。

他那绯红的发丝宛如是由鲜血染红的，不只是敌人，就连己方的战友都不敢靠近，视他为死亡的化身。

“赤鬼”

这是他们对他的称呼，也是战场之上恐惧的代名词。

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人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对敌人的冷酷与无情。

那些正在挣扎着，在这地狱中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人，他视而不见。

那些为了回去见家人而拼命挣扎的人，他视而不见。

他是冰冷的刀，沉默的剑，无情的锋刃，也是断绝他们所有希望的冰冷现实。

“无名！”

远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无名是他的代号，也是名字。但不同于“赤鬼”这样带着恐惧的称呼，这个名字是少数有人这么叫他的。

他，无名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名黑发的武士一边对着他打着招呼，一边带着怒意向他走过来。

“将监。怎么了？”他向对方询问。

“你还问怎么了？你今天发的什么疯啊？一个人都不等部队就敢向对面冲锋，幸亏我带队来的及时，不然你就危险了。”虎杖将监一边喋喋不休的埋怨，一边关心的打量着他。

“不过虽然以前我就知道你很厉害，但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啊！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武艺，现在都能做大将了！”将监语气酸酸的说着，但也仅止于此。

无名知道，将监就是这样的人。他或许会羡慕别人的优点，但是绝不会让自己自怨自艾的原地踏步，他只会向强者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强。

“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太好。”无名淡淡的说着，眼神却飘忽向了远方。

“心情不好也不能这么拼命啊...”将监刚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

“对了，你听说了吗，领主大人要把雪姬嫁给敌国的领主！听说是想和对面和解，搞什么东西啊，弄的我们在战场拼死拼活的好像个傻子一样！”将监气愤的说着，却没有注意到无名暗淡的神色。

这个消息无名早就知道了，甚至是领主的女儿雪姬亲口告诉他的。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过是领主一时突发善心捡来的异邦人，是个大字都不识一个就只会杀人的兵器，又能对这件事说上什么呢。

兵器只是兵器，只要能杀敌就好了，不需要去考虑多余的东西。自从领主救了遇难船中唯一幸存的自己，这就是注定了的事。明明是这样......

“是吗？也好吧，起码不会再打仗了。”他压抑着心中奇怪的感情，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好什么啊！对面的那群混蛋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将监愤怒的说着，怒视着无名。

“那我们还能怎么样呢？反抗领主的决定吗？”无名问着他，心中却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

这回将监沉默了，过了片刻，他再度向着无名说道:“我或许做不了什么，但是却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对面那群混蛋想要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不同意！所有战死的人都不同意！我这就找和我一样不赞成和解的仕官，和他们一起抗议！”

“......”

这回轮到无名沉默了，或许所有人都可以反抗领主，但是唯有他不行。

将监知道他的难处，对着他的肩膀锤了一拳，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没等无名有什么回应，将监已经转身离开了。

“......”

想要说些什么，想要挽留什么，想要做些什么，但是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将监离去，越走越远......

到最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战场之上游荡，犹如孤魂。

等回到了军营，和往常一样，周围的士兵敬畏的看着他，根本不敢靠近他一步。

那与其说是敬畏，不如说是恐惧吧，害怕着战场上冷酷无情的自己，害怕着武艺高强的自己，更害怕这有着绯红如血般发色的自己。

回到了帐篷，他本来想早些休息，但是却听到了周围士兵小声的讨论。

本来他是不在意的，但是讨论的话题却渐渐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喂喂，你听说了吗，将监因为雪姬殿下的事被打了板子。”

“啊，我听说是他想要追求雪姬殿下，然后组织了一些部下对领主大人抗议，想要组止把雪姬嫁给对面。”

“将监真是为了美人不要命了啊！竟然敢反抗领主大人的决定，他真是疯了吧！”

“是我我也疯吧，毕竟雪姬殿下那么漂亮的人，竟然要嫁给对面那老家伙，真是可恶。”

“对啊，领主大人竟然还要就这样和他们和解，那我们这么拼命算什么啊！”

“嘘，慎言！隔壁...”

“啊，我不是对领主大人的决定不满，我只是觉得不值。”

“唉，谁不是呢。或许将监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听说他被打的很惨啊，幸好领主大人的弟弟在场求了情，不然可能要被活活打死！”

“将监还真是运气好啊。”

“可不是吗，不过有将监这个榜样在前，那些仕官对这件事都不敢吭声了。”

“唉，咱们想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反正那些大人物也不会考虑咱们的想法。”

“算了不说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我还想早点回家看我那婆娘呢。”

“混蛋，你这么一说我也想了。”

“......”

是吗，这样啊。

结果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如果自己不曾拥有感情就好了，这样的话就不会如此烦恼了吧...

这样想着，他闭上了双眼。

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