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阿华与卿泉大婚。外头昏天黑地,风大得很,内里锣鼓喧天,其乐无穷,竟是半点儿也不相衬。
"李尚呢?怎么还没来?"阿香问道。
我一听,下巴微抬,眼神飘向门边。阿香会意,转过头时,两排贺喜鬼差们已到,只是一眼瞧过去,不知李尚有没有在他们里面。
为首那鬼差道:"尚哥有事,托我们传了话来。先前寄的阴帖已经收到了,怕是一时赶不上,回头补了礼来。"
这番话毕,阿香仿佛发现新大陆般奇道:不对啊!他不是一向格外照顾阿华吗?按理说就是得腾云驾雾,那也得马上赶来呀!莫非……他是失恋了?托辞不来。"
阿香还在打趣,窗边的小鹿头已经开始吆喝。
登时,众"人"凝神屏气,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二楼,大气都没敢出。
不对,除了卿泉,他们都不是人,何来呼吸一说?看来,一定是我紧张得要糊涂了。
"新妇到!"
出于好奇,我顺着他们目光看去,一瞬间,也如他人一般,瞠目结舌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不由得我不信,原来,人间的故事说得很对,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的。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樱齿含香。"恍神间,我觉得今日的她就像那红山茶一样,天生丽质,终难自弃。
殊不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卿泉上去牵她的手,二人连袂,一齐走下,金童玉女,竟是一对璧人。
"请阴卷!"
话毕,一鬼童端了个小托盘出来,跑到阿华面前,躬身接了阴卷。随后,身未起,挪步向旁,停在了卿泉跟前。
不知是不是有些良心发现,卿泉扫了眼那阴卷,身却未动,只木木站着。
阿香急性子,开始催他,"磨叽什么呢!你俩今天怎么怪怪的?"
我身子一震,还以为她说的是我和卿泉,不经意间,头垂得更低,只是依旧注视着庄子里众"人"一举一动,在等一个错误的人。
"卿泉,你只需翻开那阴卷,用朱笔勾去你的姓名便是。"阿香怕他不懂,特地又解释了一遍。
卿泉微微一笑,伸手拿笔,正待翻开阴卷,门外响起了那道声音,是我与卿泉都在等的人。
十几年前,我就认出他来了,不是为了什么稀有的亲情,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老朽来迟了。"
与这声音为伴的,是外面那狂作的风沙,自带了一层朦胧之感。但只看那身形,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陈拾,或者说,是我的父亲。他用很多年重塑了肉身,建立一个全新的门派,收了卿泉这个弟子……就是在等这一天。
我一直知道,所以,心中有愧,才开始对阿华好。
无论如何,总是我食言了,没有做到阿娘叮嘱的分毫。
"是老朽来迟了。今日阿华姑娘大喜,久未见面了。不想我这小徒竟有这份姻缘,可喜、可贺。"言罢,他拱手为礼,脸上挂着很是慈祥的笑容。
"你这老头十分啰嗦,竟然迟到!亲家话说完了吧?我们还赶着行礼呢!"阿香道。
"请,请。"他含笑退后,让出一片地方,随后,双目游移,看似不经意的落在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