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魂

"郡主！郡主……"阿香的废物奴才又在嚷嚷，真是讨厌。

"孤乃江东郡主，竟被你们孟婆庄的欺负，岂有此理！"

不知从何时开始，阿香居然在哭！只不过哭着还没忘喝几口自己手里的酒，到她喝得心满意足，一回头，似乎还有话要说。

但我看阿香眼中茫然之色，心觉她定又犯了糊涂。果然，她看向我时，再也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只剩下迷惑。

"这是什么地方？孤在此做甚？"此言一出，她身后的两个胖奴才凑上前来，掩着口，好像不想被人听去，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

"嗯？"阿香表情开始有些变化，又问，"什么生魂？"

看来，前事她当真半点儿也不记了，这样也好，我不再管她，径自走向阿华。

"人呢？"

还未走近，我已经发现了阿华的不对劲，以及桌子底下的不寻常。

"你的人不是已经搜了？若真有生魂，怎会到现在他们也没找出？难不成，他们一个个都是废物不成？"我的语气已不大好听。阿香带来的人虽然面有不忿，但毕竟是他们理亏，个个紫涨着脸，都没敢辩驳。

只有一人禀道："郡主，尽是搜了，确实没有。"

"你若见到，需告知与孤。尔若窝藏，一并治罪。"

阿华呆呆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那废物郡主离去，又冲我笑笑，似在感谢我方才帮她圆谎。但我自己知道，我可不是为了帮她，只是特别想与那"郡主"怄气罢了。

可阿华是个傻子，总会把人往好处想，所以才能一次一次的包容我吧？可那时的我从来不这样觉得。

待我回过神来，再看她时，阿华就像捡到宝一样，俯身把桌布揭了起来，然后，定定地怔在了那里，良久未动。

我很是好奇，也跟着俯下身子，向里一望。这一见之下，顿如阿华一般痴了怔了，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出话来。

"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啊！"

我万万没有想到，被阿香跟丢的生魂竟是一个如此好看的小哥哥！

只见他一袭雪白道袍，颜色几乎与肤色无异，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微微差愕，随后，一切如常，笑意盈盈地做了个噤声动作。细长的手指抵在薄薄的唇边时，是如此好看，我的心第一次怦然而动，渐渐地，仿佛在这一刻才有了心跳。

"你好香啊！"

“……"

阿华这句话一出来，甜蜜的氛围一瞬间便被打破，并生出了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阿华是不是见人就会说这句话？我哑然失笑，随即右手作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站起了身来。

"你是何人？"

那好看的小哥哥侧耳倾听一阵，似乎已确定阿香走远，这才慢慢地从桌下爬了出来。

他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土，对我报之一笑，甜甜地回答："姐姐，我是卿泉啊！你……"他说着，看了眼阿华，又补上一字，"你们不识得我了么？"

"卿泉？！"

我脑海快速翻转，终于记起了那张奶里奶气的娃娃脸，没想到一别经年，竟有缘再见。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你是不是又玩出体了？"我真的像一个大姐姐似的嗔道。

"没有。"卿泉薄唇微扁，虽已是少年，但这幅样子仍如孩童一般娇憨可爱，使人不自禁地想在他脸上捏上一捏。

"既是如此，那你快些走吧！若是再被那糊涂郡主发现了，可就没这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不会的！"卿泉嘻嘻一笑，转头看了阿华一眼，见她流着满嘴的哈喇子，笑容一滞，似乎记起来了上次出体，险被吃掉的悲惨命运，又将头转向了我，可怜巴巴的道："姐姐上次救了我，人这般好，一定不会容忍卿泉被那坏人抓去。"

我噗嗤一笑，"这孩子倒很会撒娇嘛！"转念又想了想，面上不禁复了严肃，强行板着脸道："此处不许生魂进来，我这把你送到黄泉入口，速速离去吧！"

"不行！"阿华突然冲了上来，拦在我与卿泉之间。"莎莎，他好香啊！我活了六百年只闻过他一个这么香的，咱们把他留下好不好？"语气近乎乞求。

可我向来行止由心，并未理睬，上前越过她，牵了卿泉便走。

可谁知，这会儿卿泉又不走了。我用力扯他手臂，纹丝不动，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

"你到底要干嘛！"

我耐心快被消磨殆尽，"若不是见你生得好看，我才不愿多管闲事！"心里正这般想着，怎知，卿泉忽然看向阿华，淡淡开口。

"你若是想吃了我，那便吃了我吧……"他五官皱在一起，活像个被蹂躏完的布娃娃，皱巴巴的。"也算不枉我来这黄泉寻你一场。"

"寻我？"阿华明显一怔。我也有些吃惊，看着他一点点向下说去，"我前日打坐，心有所动，忽念幼时曾往黄泉与你见过一面，自此心下难安，按捺不住，方才赶来。孰料……"

"油嘴滑舌！阿华，你莫信他。"我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说出这一番话，但我明显已控制不住自己体内那熊熊怒火，妒意一点一点地往上游走，停在了胸口久久不去。

"为何所有人都喜欢阿华？他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傻子有兴趣呢？为何我……"

我再也想不下去，但这次更要争上一争，早将阿娘临终之言忘得干净。

"不知可是天命要我来此若是真被你吃了，我也甘愿……"

我肯定不容他再说下去，伸手一把掩了他嘴。可他身高力大，我自然无法将他拖出门去，正踌躇间，卿泉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停下了奇怪言语。便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咚咚咚的声音，不缓不急，力道恰到好处。

"是谁？"我问。

"李尚。"

我已经猜到了是他，转头便看向阿华。可这傻丫头好像被卿泉刚才一番话震住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卿泉道："他他他……快把他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