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沙整顿之后,农村面貌都焕然一新。
很多城市的公用电话亭都拆除了,烟沙还留了几个,亭子里有免费的WIFI和手机充电供应。
我抽出包里的IC卡,插到卡槽里,录了个小黄人的声音。
皮卡丘小姐把车停到许小姐所在的负一层地下停车场吧,A097。
右上角是红色电量警告。
好在这里可以充电。
我叹了口气,真棒,再一次感动了自己。我真应该去做一款新题材游戏,结合时下热门文案,就叫舔狗日记。
我啪的把电话挂了。
玻璃窗透过一个佝偻的身影,我想应该是个拾荒老人。那个老人神似美术课本里罗中立的油画《父亲》——岁月侵蚀的黄土高原,千沟万壑的肌理。
锋利的时光切开身体,研究风雨,那仿佛用印章刻刀刻上去的纹路啊,又是谁的父亲。
大爷弓着腰,双手背后,揪着火钳的耳朵,在草丛里寻觅着什么,不多时,就睁大眼睛,清理了好些轮胎废渣和辣条包装袋出来。
皮卡丘小姐大爷,您这个是打算从无用的东西里找有用的东西?
大爷没说话,胡子翘了翘,随手一指旁边的奇然商品铺子。那里条文写得分明,门口“三包”责任,包卫生,包秩序,包设施。
原来如此。
想是奖罚分明,做得好一年估计有些小钱拿,卫生糟糕要扣掉。
我笑着摇摇头,折了一枝芦苇,哼着王立平老师《好了歌》的调子,走了。
没得快板,缺了点儿意思。
斜阳。
斜阳有一点壮美,可能会成为某某心里的意象吧。明月象征圆满或缺憾,烟雾喻幻灭渺茫,红豆代相思,杨柳是离情别恨,而落日,是惆怅。
不知道西北大漠的斜阳如何,也是这样的壮美吗。可我却不能像王维,留下那样壮美的诗篇了。
仿古也难。守今也难。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黄昏漫步时,偶然看见三思医学院出门的东直大路外,又新开了一个楼盘营销中心,一个月前这里还不这样,是一家清冷的零件厂。
取名也讨了个好彩头,东都状元府,紧邻暮归河畔,交通便利,绿植覆盖,几里开外便是著名的市一小中学。
我慢悠悠地像猫。
他的新房是三期的吧,佳源罗马,寓意也不错,都是好名字。我去过那,电梯房,天台风景很不错,我和一位设计师小姐姐去的,我是设计师助理。
都是断断续续的兼职生涯罢了,我好像一直没有恒久心,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
那排面包车边上,是成堆的健身器材,可惜没有秋千,跷跷板倒是有,但一个人怎么玩。
我在楚河汉界的象棋棋盘的座位上呆坐良久,指尖脆弱的芦苇杆自断了三次,最后只剩下疏散风吹飘然的芦花。想起很久前,还是水泥地面的教室角落里,一杆杆的鸡毛扫帚,每扫一回地,就掉一堆毛。
又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哥,在洗车,也戴白口罩,眼睛像那天图书馆邂逅的,只是镜片使得他面容有些冷峻,似是会随时让上前问路的人碰个冷丁子。
只是像吧,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
我有点蔫儿,太空漫步打发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打道回府。
桌上最后一个橙子被我消灭了,外皮太厚,每次剥的时候都要不遗余力,沾了满手的青汁,是橙子的芳香,也是责难。
皮卡丘小姐姐,这蜜橘怎么卖,怪好看的。
老板娘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放下钩毛衣的针。
老板你买多少?
我犹豫了下,
皮卡丘小姐五个成吗?
老板娘不语,抿了一口茶,淡淡的,我能感受到她的不屑。
我知道啊,现在服务业不好做,但这不是他们豪横的理由,我不敢说“你得把我当成上帝”这样子,但起码不会因为客观原因(如消费不大)甩脸子。
脾气是留给小孩子的。打孩子都不需要眨眼的,只是生气,恨铁不成钢的恼。
许蔚蓝姐姐。
我回头,这不正是刚才那个洗车的小哥哥嘛。他喊的,不是我。
老板娘这峡谷漂流式的转弯,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毫不相干、毫不在意、毫无人性。
老板娘搓着手。
老板蔚蓝啊,想买点什么?
许蔚蓝我也买五个蜜橘吧,和这位小姐的装一块好了,我自带了背包。
我露出些许讶异。
许蔚蓝不介意吧?
皮卡丘小姐怎么会,谢谢啊。
老板娘灌红塑料袋的手顿了顿,嘴角扬了扬,不是笑,是颇为无奈&无语,但很快,装好蜜橘递给许蔚蓝的时候,又笑逐颜开了。
许蔚蓝还要一包红塔山。
许蔚蓝给我爸爸拿的。
老板得嘞。
老板这种灯笼小橘子特别甜,也不上火,欢迎常来啊。
这话也不是说给我听的。
真的可以恃靓行凶啊。
皮卡丘小姐我衣服口袋够大,你把那五个给我就好。
许蔚蓝双手捧着蜜橘。
许蔚蓝图书馆是你吧?
我顺了顺刘海儿,没回答。
许蔚蓝其实我去了一楼的报刊室。
皮卡丘小姐哈你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