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听到几声“欢迎光临”之后,一股杨绍以前熟悉的女人声音就钻进了耳朵。
“啊呀呀呀,这发配边疆难得一见的绍爷终于到了,我们都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用官渡腔说着这句话的人可比《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年纪要大得多了,但杨绍打第一次看到她就自然地将她代入成了那个凤姐儿,没办法对于想象力有限以前又在夜场不断认识各种女人的他来说,记住一个个女人的办法就是把她们代入脑中早已经存在的人物形象,这个叫什么跟谁谁很像,只要记住这两点,不管同时认识多少个就都能轻易地把她们记住并区分开了。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对认识一个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一旦将他们代入一个特定角色就会在潜意识里抹去那些不像的地方留下相似的地方,最后越看越像。除非在之后经过长时间的不断接触了解才能消除那些固有印象,重新好好认识一个人,当然这就只用针对其中少有的几个特定的人了。
四十出头的她名叫李美凤,刚好应了那个凤字,她身高腿长,走路有点象模特的猫步的意思;打扮时髦得体,眉眼间一股精明的气色,说得上是风韵犹存。她就是这家小酒吧的老板了。
杨绍故作惊呀道:“是吗,那真不好意思了,刚陪他们吃完饭放下碗筷就抽身跑过来了。”之前他就对她说过回云南陪玩的情况。
旁边的刘莺盯着他抿嘴一副想笑又不笑的样子,准是在嘲笑他说谎话张口就来。杨绍瞪她一眼像是说:“还不是为了等你!”而刘莺像是能听到他心里说的一样,“嗯”了一声。
杨绍转头对李美凤道:“这个就是我给你们说的要带过来的姑娘。”
“哎哟喂,看看、看看,这个小姑娘是真乖啊!”云南乖就是好看的意思。李美凤一脸姨母笑的过来牵起刘莺的手,上下端详,啧啧连声,赞道:“这小模样儿长的,像电影里走出来一样,走上去给她们看看……”说着,拉着刘莺就往楼上走,又跟杨绍眼神示意一下让他跟着。杨绍心里暗笑:“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怎么都自带自来熟的属性。”
他们进了二楼一间不算大但是很精致的包厢。
一进包间杨绍就看到三个不同年纪的女人坐在里面,叽里呱啦说着话,看到杨绍就停了停。
她们这一群十来个人这次只有四个,包间里三人其中两个杨绍认识,第一个是近五十个来岁叫姚依依的女人,看得出过去她肯定是个娇俏精致的女人,到这个年纪叫这个名字,难免时不时就被她会里的姐妹们调侃,她就说:“有什么好笑,我小时候叫依依长大了叫依依现在老了自然也叫依依了,谁没年轻过,我也年轻过,你们老过么?”会里她年纪最大,也是她们的大姐大,倚老卖老完全没有问题,好在她不会自称老娘,现在除了不得不报名字的时候她才会报出名字了。说她娇俏,那是三十年之前的事了,任何老态龙钟,满面皱纹的老妇,都必然经过她娇俏的少女时代。岁月不留情地雕刻、改变人的外形,每过不经意的一天,岁月就留下看不见,或不易觉察的工作成绩。久而久之,任何人的外形都会变,毫无例外地变得苍老,没有人可以逃得过去!当然,此时说她老态龙钟,满面皱纹还为时尚早,顶多也就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而已。据她自己说她在年轻的时候碰到过头,脑子里留下了一点血块患上了嗜睡症,有时正说着话就会不受控的闭上眼睛打起瞌睡,能听到别人说什么但就是睁不开眼。杨绍见识过。
第二个是三十多岁的王嘉燕,不说她年纪刚认识时一般很少有人能猜出她准确的年龄,她是一个风姿绰约,满面温柔的女人,杨绍第一次见她时只觉得她明艳照人,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她的年龄,但当然不是少女,是成熟女性,年纪可以介于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她同时拥有二十五岁的青春靓丽和俏皮又有三十五岁的成熟风韵,无论她自报家门是二十五还是三十五都不会觉奇怪。杨绍也是有一次偶然机会看到她身份证才知道她的准确年纪。她是曲靖人,几年前跟不争气好酒好赌又爱耍泼皮无赖的老公离了婚,为了躲开前夫一个人到昆明进了夜场,辗转之后做了一家KTV的客户经理。她有个八九岁的女儿在老家让父母带着,自己挣钱供养着父母女儿,很有女强人范儿。
第三个杨绍不认识。李美凤把她自己、姚依依、王嘉燕依次给刘莺介绍之后就介绍起了她。“她叫周娜。在她老公给她开的瑜伽店里做老师。”难怪,经李美凤一介绍,杨绍都能看出来她的形体是真好。后来在谈话中杨绍才知道,周娜和她老公的感情也不顺畅。结婚前老公对她很好很热心,简直体贴入微。结婚一两年后她老公就喜欢自己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打电脑游戏,不知道那是不是他这个人的本性,只是结婚之前没有暴露出来,可以想像虽然他百般讨好加上家里原有的钱,达到了愿望,娶了漂亮老婆,开了店做了老板,可是他不能在婚姻生活中感到多少快乐。对他来说,在开始的时候或许得到了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不过等到新鲜感一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烦恼。他本来只是一个相貌普通小有钱财的小人物,却娶到了如花似玉的老婆,接着发现不用为钱发愁又达不到能随意挥霍的地步,平淡如水的生活让他充满烦恼。漂亮老婆也没那么香了,又不用上班挣钱,也不想带孩子,生活中只剩下无聊,只有重拾游戏来打发时间。这样一来周娜作为女人对美好婚姻的向往也随之破灭了,两夫妻相互间的烦恼彼此交叉感染,让她难受。
刘莺简单介绍了自己,简单到只说了名字、老家和现在住的地方。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有五个女人,看来杨绍今晚是有一场大戏可以听了。
李美凤问:“你们两个喝什么酒?”刘莺没说话,看了杨绍一眼,杨绍道:“什么酒不醉人,除了白酒随便上点都行。”李美凤道:“人头马怎么样?”杨绍回看了刘莺一眼见她点头,他说道:“好嘛,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就人头马吧。”
李美凤道:“行,今天我就把我珍藏的人头马拿出来给大家打打牙祭。”杨绍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还是故意夸张,看着他们几个在他来之前已经喝着别的酒,专门为了他俩开她珍藏的酒多过意不去,说:“不用拿珍藏版了,我的嘴贱喝一般的就差不多了也品不出个好酒不好酒,珍藏酒拿出来给我不成牛嚼牡丹了。”
李美凤哈哈笑着说:“你嘴是贱,但小刘莺嘴刁,而且在我看来不论好酒坏酒,陈酒新酒,最好储存的地方,就是人的身体之内!而且也不是光让你两个喝。”这话说的也水平,不愧是巧舌如簧的凤姐儿,语句看来很文雅,但含意倒是简单明了:酒,是要来喝的,不论是甚么酒,都应该喝下肚去,在身体里,循血液而流!
拿了酒,大姐睁开了刚刚还眯着的眼睛,说:“杨,还是老规矩,我们姐妹几个吹牛聊天,你只用喝酒做听众就行,有好意见时候可以发表。”一面说也看看刘莺,说话中表露的意思已经也把她当成是她们中的一个了,这杨绍就放心了。他道:“放心,规矩我懂!”
就这样她们就就着酒,叽里呱啦说了起来,女人间的话题什都说,话题广尺度大毫不避讳杨绍,只说道特别私密的就互相咬耳朵,杨绍心里暗笑,别看她们一个个气质的气质,漂亮的漂亮,娇的娇靓的靓,吹起白话来,看她们的样子还是像极了农村老家大妈大婶们的样子。刘莺是新到,周娜看来也加入她们没多久,所以有些他以前就听过的梗也说了不少。
杨绍时不时跟她们喝一个,要么就自斟自饮,悠然自得,他是最喜欢这种气氛了,有感可以发,无感不用勉强说话。处在存在于不存在之间,可以看各路美女,特别是那只小黄莺,居然也能跟这几个最大的比她妈还大的大妈阿姨姐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们也不会完全无视他,至少他是本场唯一的男听众,能起到催化剂和兴奋剂的效果。任何形式的表演,观众都是必不可少的。
大姐大姚依依说了一会又不自觉的眯上了眼,不过还是看到她侧着头竖着耳朵在听。李美凤问杨绍:“杨,照你男人的眼光看,我们娜娜好看吧?”杨绍慢慢放下酒杯,看一眼周娜,此时她在感情上有着凄惨的挫折,自然伤心人别有所想,神情方面,也恰如其份,冷得可以。又看着刘莺道:“凤姐,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只会夸一个姑娘漂亮的啦,你嘛挑拨哦!。”
众人笑,李美凤道:“咦,看看,看看这个重色轻友的东西。”王嘉燕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了,前几年有个姑娘来昆明之后他都不来我们家唱歌了,还甩了我好不容易给她撮合的一个姑娘,让人家伤心好久。”说着看向刘莺:“那时候我也知道他看上了另一个姑娘只是没见过,就是你了莺莺。”又转向杨绍:“不过今天认识她,证明你的眼光还是亮的。”
杨绍也想起来那时候刘莺让他一星期内扫清闲话野草做他女朋友,他就甩了金丹丹,后来再也没去王嘉燕那家KTV唱过歌,只因为有个同事跟王嘉燕很要好,偶尔在一起吃饭,又由那个同事介绍认识了他做了这群女人的听众。
杨绍本来还想问她们那个同事兼老朋友的消息,但是继而一想,自己离开昆明后不久他也离开了,王嘉燕如今仍是一人独处,有没有跟那老朋友继续交往不得而知,其间是不是已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也不知道,在这男女关系几乎瞬息万变的时代,别说是恋人,就算是夫妇,有一个时期不通音讯,再见时,还是避免提起以前的关系比较好,以免尴尬。
他笑到:“哈哈,没错就是她了,那时候她一来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没顾及王姐你的感受现在跟你补道个歉。”
王嘉燕哈哈一笑:“那倒不用,我看莺莺好得很,就让你以你的眼光看看娜娜好不好看我们才能继续话题,莺莺才不会生气呢,是不是?”
刘莺道:“表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表哥在云南是很普通的称呼,几个女人以为是他俩之间的情调也不以为意。杨绍被一激,也哈哈笑到:“表妹让我说我就说咯,娜娜是很好看。”
李美凤道:“是啊,就这么乖的姑娘,他老公怎么结了婚就变得冷冷淡淡的,就没劲了呢,天天就知道打游戏、吼人?”她们还真就为了印证周娜漂亮问一下杨绍,问完又吧啦吧啦就这个问题聊了起来,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