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云深不知处依然寂静,青翠的枝头上,几只鸟儿展翅而离。服媚换上了金子轩给她准备的兰陵金氏弟子服装,依言戴上面纱。她的姿容艳绝无双,为了防止引起动荡,金子轩还是选择遮其容颜。
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那些世家公子看她的模样像看误入狼群的羊!
服媚对此倒是眉眼弯弯,不置一词。随在金子轩后面进入兰室,听到了一个令她不高兴的声音。
“怕什么!不是说蓝湛从小就是神童?这么早慧,他叔父教的东西肯定早就学会了,整天闭关修炼,哪有空盯着我,我……”少年清朗的声音,让人无法将他与后来阴狠的夷陵老祖联系起来。
一名端坐的白衣少年,白色流云纹抹额,梳整的长发因软风拂动,他余光如寒冬里一枚冰刃,刺向魏无羡,众人安静片刻,都如鸟雀般在魏无羡身边散了。
黑衣少年尴尬片刻,心知自己犯事了。服媚紧跟在金子轩后面,拂了一眼蓝忘机和魏无羡,想到二人的未来,内心嘲讽。
姑苏蓝氏的这位蓝启仁老先生,是否德高望重她不关心,她深觉幸好岐山温氏没来这听学,因为这老先生迂腐又啰嗦,而被称为他得意门生的蓝忘机已经被她在心里起了个外号:小古板。简直就是年少的翻版蓝启仁!
在蓝老先生的强力催眠下,不少世家公子都已经开始摸鱼了。金子轩虽然也是端坐着,但目光分散,服媚跽坐得久了,腿麻得不得了,只得祈祷这讲学赶快结束。
蓝老先生看魏无羡的懒散与嬉笑不顺眼了,于是捉虫了。当他不算正经地回答了一个个问题后,空气也渐渐凝固,终于,蓝启仁问最后一个问题,他闭嘴了,垂头,仿佛在思索。
服媚看着蓝启仁眉头的川字松了不少,她的眼睛就困乏地闭了起来,昨晚有点累。他将自己的得意门生秀了出来:“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清秀俊雅的少年挺立如松,不徐不急,颔首行礼,答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
蓝忘机的回应被一支毛笔落桌的杂声打住,众人一看,是一名戴着面纱的兰陵弟子,她轻撑面容,或许是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美眸微睁。金子轩一觉不妙,想起身代她向蓝老先生赔罪,还没等他站起,后面的人儿已经起身,因为久坐而麻痹的双腿微屈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她态度诚恳地对蓝老先生报了声歉,蓝启仁原本紧皱的眉头松了些,不咸不淡地让她抄三遍蓝氏家规,便让她替蓝忘机接下去回答。
服媚的内心:……抄家规……烦!
她也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同样没回答的还有一同站着的魏无羡。
蓝启仁轻哼一声,道:“忘机,告诉他等。”
蓝忘机并没有分散一丝的眼神给这名戴面纱的女子,冷净如水的嗓音在寂静的兰室里尤为清晰:“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训,不得有误。”
这如教科书般标准的答案得到了蓝启仁的赞赏。
服媚对这个顺序却是不屑一顾。岐山温氏早已不想按这个顺序来了,温氏家主温若寒所练的神功便是想靠别法。
少年挑了挑眉,心道原来是想要他好看啊。
魏无羡一开口,就知有没有,作为后来的夷陵老祖,他的思维可不是与这些世家一样板上钉钉的。
“我方才并非不知道答案,只是在考虑第四条路。”少年胸有成竹,而在他前边的江澄头疼地扶额,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家兄弟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豪言”。
少年启唇的一瞬间,如珠玉落地般清脆的女声也同时响起。
“既然他生前斩首逾百人,何不利用这百人怨气与该凶尸相斗,我等则可坐收渔翁之利。”豪言被蒙面女子先一步说出,引来了魏无羡好奇的探视。
上辈子毕竟是温氏之人,她有几次见到温若寒便是在练此法,至于成不成功另说。
虽然她的说法跟魏无羡想出口的不太一样,但总体离不了,一时间,这位云梦的丰神俊朗小郎君盯着服媚的眼睛像两颗小太阳,仿佛找到了同盟。
这个答案当然是得到蓝老先生的一句“不知天高地厚。”和小古板的微微蹙眉与冷淡漠视。
后面便是魏无羡与蓝老先生斗智斗勇,于是,教养颇好的蓝启仁首先破功了,怒喝一声滚,魏无羡不但没有灰溜溜,反而欢快往外走的背影再次深深地刺痛了老先生的心脏,老先生念叨着孺子不可教也,真是个祸害巴拉巴拉的,脸色铁青得像青铜器。
服媚观闹剧观得高兴,但很快,她心里的高兴的小火苗被蓝启仁接下来的话给熄灭了。
老先生压了下自己的火气,问道:“昨夜可还有人犯禁?”
哦呵!
她咸鱼不下去了,要被蓝忘机认出来供出来,那她就别想在云深不知处待着了,毕竟她只是个陪读,给兰陵金氏丢了脸,兰陵金氏不会拔下她一层皮就不错了,离开了那拯救温氏大计也就无法施展。
所以,坚决不能被蓝湛供出昨晚的事情!犯禁也不能犯这种禁。
端正的蓝二公子只觉后背有道炙热的视线。
讲学终于结束,金子轩追问服媚那些话是从哪里得来的。他清楚,服媚跟他这么多年,心性纯洁,也没有跟一些旁门左道打过交道,那回答蓝启仁那个问题的话是从哪得来的?
嗫嚅半天,柔顺的少女才开口:“在一本话本上看到的。”
“什么话本?”
“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早不记得了。”少女小心翼翼低抬头猫了一眼金子轩。
不知道呈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本给她的人是谁,也不知那人是何居心,但金子轩还是不忘轻敲她的脑额,语气虽然是责怪但里面存着连他都没觉察的宠溺:“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多看点有用的,把家规抄了,先吃饭去吧。”
得到原谅的服媚小脸绽笑,虽然面纱遮住了大半个脸,但艳色不减。她表示自己想先在兰室看看书,晚点再去。
金子轩也不强求,只是让她离男子远些。
兰室最后只剩下蓝湛与服媚,蓝湛已要离开,但被少女叫住了:“蓝二公子,奴家有一题不知,可否为奴家解惑?”
蓝湛虽然因为服媚的犀利回答对她感观有些下降,但他还是接近了。
在他走近的一瞬间,少女却起身反看向他,音色柔情而微哑:“蓝二公子,味道真是不错呢,不愧是姑苏双璧。”
这一下就认出是谁了,哪怕脸上有面纱,可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让蓝湛瞬间回忆。
他神色冷冽:“是你。”
少女并没有被冷冽的神色吓到,反而步步向前,紧逼蓝湛。
在蓝湛面前,她媚眼如丝:“你会把我的事与蓝启仁汇报吗?”
“当然。”他并没有迟疑。
“哦~那我可以贿赂你吗?听说你是掌管刑罚的。”她眼里的笑意并不比三月艳桃差。
随着二人距离的增进,她进他退,蓝湛对向她的眼里是浓浓的防备。
她一只手猛地伸过来,他想直接避开,看似要猛攻的手却轻柔地落在少年的脸颊。
被冒犯的小古板咬牙切齿:“你……知不知羞耻!”这是从小受蓝家家规熏陶的蓝湛唯一能骂人的话。
“那,”服媚柳眉轻挑,略微委屈,有着别样的风情,“你来教教我什么是羞耻呀。”
小古板站好,倒还真开始说教起来:“耻者,所以洁身也。羞耻之心,人皆有之……”
可很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如琉璃般澄澈的双目微张。
外面的春光太好,服媚直接抓着他的衣领,仰头贴上了那张不断说教的薄唇,二人的唇只是轻轻一贴,中间还隔着一层面纱。
这个如蜻蜓点水的吻像道惊雷又劈了蓝湛一把。她斜观。小古板柔嫩的耳垂慢慢染上了红色,只是这人哪,面上啥都看不出来。
他捂着唇后退,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恼怒,或许是惊诧,或许是厌恶。她并不会觉得这位蓝二公子对她的印象能好到哪个沟里去,恶心他一把,提前送一顶绿帽给魏无羡,甚美~
调戏一波冰山美人,服媚直接走过蓝湛身旁,轻柔如风地留下一句话:“不知这个贿赂蓝二公子可满意?”
只留下兰室面色滴血,不知所措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