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天亮得很晚,他们清醒的时候,稀疏的星子还缀在天上。
少年在秦究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变回了雪豹模样。
秦究眯着眼睛,把手伸到豹子温软的肚子底下。
雪豹睨了他一眼,看着挺不爽的,可也没躲开。
“真暖和。”
秦究刚醒,声音有点沉,有点哑,带着点笑意。
他看过来的时候,雪豹的耳廓轻轻颤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变回了人形。
素白的腰带勾出劲瘦腰肢,少年身体修长清瘦,腰下压着秦究的手。
绸缎手感凉滑,少年腰肢柔软,秦究没忍住勾挠了一下。
少年的腰腹一下子绷起来,顿了顿一下翻起来,瘫着脸看了他一眼,兀自伸脚下榻不再理人。
秦究嘴角含着笑意,捻了下指尖,跟在他后面起了身。
卯时二刻两人都已洗漱完毕,少年变回雪豹安静卧着。
秦究笑笑,抬眼看向铜镜,漆黑长直的头发垂落下来。他忽然想起来前些天母亲的话。
他今年已经束发,该纳侧室了,过两年,还得娶世子妃……
啧。
秦究有些不耐,用手指把长发向后梳,忽而从铜镜里瞥见了要睡不睡的小雪豹。
他心中一动。
雪豹正眯着眼睛打瞌睡,秦究走过去揉揉他的额头。
雪豹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打他的瞌睡。
“哎别睡了,帮我个忙?”
雪豹没理他。
秦究就在他脸上又揉又搓,好像他根本就不是有什么正经事,寻个由头逗猫罢了。
“啧。”
少年变了回来,不轻不重地拍开了他的手,瘫着脸看他。
少年的眼睛颜色浅,看人的时候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来。
秦究眼睛要弯不弯,含笑看着少年:“帮我个忙?”
“……”
秦究指指自己的长发,理直气壮:“我不会。”
少年:“……”
亲王府的仆从难不成都喂了狗?
少年冷冷地:“我也不会。”
“我知道。”
“……”
就是故意的。
秦究突然伸手去摘什么。
等少年反应过来,他的头发已经垂落下来。
少年已过垂髫未及束发,头发只是松松绾着,一碰就掉。
只是少年忽而记起另一件事:
他的头发,是秦究帮他绾的。
“帮我一下?”秦究眼中笑意更盛。
少年面无表情地原地僵了一会,还是过去了。
感受到少年的指腹擦过自己的头皮,拢过自己的头发,拢起的头发撩过耳后,有点痒。
秦究低声笑了一下,说了句什么。
少年没听清,也没问。
或许只有丝丝缕缕漏进来的冬风听到了,在冬天产生的热切情意融进了冷风,从此再也没散过。
“长发绾君心。”
游惑。
桌上铺着的纸上墨汁淋漓地写着这两个字。
力透纸背,笔锋凌厉,傲气不羁不加掩饰。
这是少年的名字。
最后一笔收回,毛笔轻巧悬停于秦究骨节分明的手指中间。
旁边的少年……不,游惑也刚落完最后一笔。
和秦究不同,游惑的笔迹刚劲流畅,力道内敛在每一处起承转合中,隐而不发。
粗看泾渭分明,细看却一脉相承。
秦究搁下笔,走到游惑的身后,拢起了他的袖袍。
游惑垂眼,指尖倏然一空。
他蜷了下手指,偏过头。
“写得不错。”
秦究的声音低低响起,他的脸就在游惑耳后两三寸的地方。
秦究身上有浅淡的楠木气息,那是世家大族才有资格用的熏香。
游惑眼睫一颤。
秦究眼角含笑地看了他一眼,自若地把手上的毛笔搁下,退在一旁。
独特的气息一瞬围过来又在一瞬褪去,又如丝如缕久久不能散。
游惑垂下手,宽长的袍袖落下,只露出半截手指勾住了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