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结局有千百种可能，只是你选择了最绝对的那一种，放过了所有人。
——
不过很可惜，橒聽没有等到顾明曦回来。
她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当初神明国度一战，损伤到她的根本，以至于她原本无限的时光突然就有了终点。
橒聽看不见路。
她原先眼睛就不好使，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纱雾，不管凑的多近，哪怕是0距离她也无法真正看清任何人任何事物。这是她与生俱来的眼病，跟近视不一样，近视会加深，但她不会。
不过这种眼病是有条件的，它会随着身体的改变而改变，一开始没事的时候只是不能抬头太久、见强光太久，不然她会头晕目眩，就跟低血糖一样，不是什么让人好受的事情。后来出事就是完全见不得强光，现在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被带到明曦殿，火燎耶也没有要掩藏的意思，直接跟着她就过来了。
“坐。”枠樰说。
橒聽没动。
“不了，反正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橒聽无所谓地笑道。
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错。仢猎问她：“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心平气和的语气，听的橒聽面不改色：“没什么好说的。”
淡淡的，一如既往，却依旧温柔。
枠樰倒是没有听出什么，她问橒聽：“雪鹞之心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橒聽语气寡淡地说道，“说不准你当时去找还找得到。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雪鹞之心是五个人共同守护的东西，只不过它前一段时间不见了。
“他又是怎么回事？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是同谋。”仢猎才没有管这些，直接将剑锋对准了火燎耶。
这回橒聽才真是怒了，她气笑了一下，一把将火燎耶拉到身后，自己则是对着他们说道：“同谋？一个雪鹞之心而已，我还需要同谋？你们莫不是看不起我？”
一连三问，怼得他们无话可说。
有一句话橒聽说对了，在仙境之内仙境之主是呼风唤雨的存在，而橒聽可以与她平齐，自然也不是什么可以让人轻视的存在，偷一个雪鹞之心还需要同谋，那确实是侮辱了她。更何况，这事情还不见得就是她做的。
只是他们无话可说，橒聽却没那么好说话，就跟仢猎将剑锋指向了火燎耶一样，她再次把剑锋推了回去，指向了他自己：“仢猎，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你的性子倒是越发无常了。”
这显然是怀疑他是个冒牌货了。
“橒聽，你……”
“你什么你，说不过还想打人了？”
火燎耶一句话又怼了回去，气的仢猎涨红了脸。
**了，神tmd想打人，我tm打得过她嘛？！
只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了，真说出来那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满堂闹剧，仔细想来都是个笑话。橒聽没那么好的脾性跟他们周旋，直接对枠樰说道：“我先回去了，这件事等明曦回来之后再说吧。”
枠樰还没有说话，两个人就已经走了。竟是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愿意给她。
回到寻仙园，橒聽也累了，打发了火燎耶出去，自己就往木椅上一靠，眉眼颇为的疲惫。
真的好累啊。
橒聽靠在木椅上一动不动，如霜打了的人像，仿若下一秒就会结冰。
冰冷的温度唤醒了橒聽的神识，她回过神，动了动手指，僵硬中带着酸涩，是精疲力尽也是有心无力。
这让她想到了很久以前，天上下着大雪，她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潮流，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与这俗世白头到老，竟是难得的安宁。
算了。
橒聽不愿意再去回想那些往事，她整个人动了动，起身往床榻走去，躺下、闭眼、拉起被子，黑暗笼罩了她的世界，她将自己埋进了被窝里，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被上次吓到了还是怎的，这几天相安无事，橒聽也没有去想后续会如何，只是用剪刀剪去它们坏死的部分，再用魔法让它重新生长。
这大概就是橒聽的日常了，在不去看惟思的时候，橒聽一个人就是这样做的，当然，有时候禅鶸也会过来，和她一起聊天、用魔法让它们恢复，而不是用剪刀。有她在的时候做事会更方便一点。
只不过现在禅鶸在闭关，一半是养伤一半是修炼，所以是来不了了。
至于她那伤是怎么来的，和橒聽一样，是神明国度一战留下来的，那一战参与过的人都不好受，佊巯也一样。
两个人就待在这偌大的寻仙园里，却都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仔细想来倒也不赖。
后来争执还是发生了。
橒聽从仙之巅回来，身体更加的破败了，倒不是打架的问题，主要是心在衰败，身体也一样在衰败。
橒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细细想了很久，从表情到语气，从字句到眼神，使得橒聽更加的头痛了。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还是沉默着，思考了很久。
最后她决定将火燎耶支出去。
火燎耶一开始确实是被她支出去了，但去往海雀岭的一路上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内心深处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唤他回去。
循着这个声音他思考了一会，当即扭头就原路返回。
——
“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明曦殿里，橒聽看着她，头一次，目光是如此的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枠樰感受到了慌张，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刻彻底和她失去了联系。
“橒聽……”枠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过了好一会才听她声音艰涩道，“证据都摆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是啊，你永远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橒聽在心里轻“呵”了一声，说的话就如同她的心情，轻飘飘的让人琢磨不定，“每一次，在我与旁人出现了争执的时候，你永远都不会相信我。”
这段话让她想起了在神明国度里的一次次失落，她闭了闭眼，将所有不该有的难过都咽了回去：“我们都是朋友，可在你眼里，我却不是朋友。”
“在和陌生人的时候你会选择我，因为你了解我而不了解陌生人。但在熟悉的人面前，你永远都是懦弱，谁也不想得罪，总是瞻前顾后。可只要是我，你都会选择别人。因为你心里清楚，我们是好朋友，我是知道你的为难之处的。”
“只是枠樰，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你的为难之处我没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你的为难之处，你为难的时候我难道就不难过了吗？感情都是相对的，我们是好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好朋友就要替你承担后果，这也不代表好朋友就要被抛弃。”
说到这里，橒聽失望地摇了摇头，下了最后一个似乎可以让人万劫不复的定论——“你永远都长不大。”
……
回忆至此，橒聽拿出了火灵珠，运用力量将它催化：“我还是看不清你，也看不清所有人。”
如果这就是结局的话，那我还是不爱你了吧。
火点燃了寻仙园里的一切，火海里，橒聽展开双臂，让自己的力量能够更快的流逝，让火海能够更加的旺盛。
“我还是讨厌你，也讨厌所有人。”
但我，选择放过你……
眼泪从眼角流下，这一刻，真的是好难过啊。
可又何尝不感到解脱呢？
“这一次，不会有人再唤醒我了。……真好。”
近乎呓语的字句，淹没在了汹涌的火海潮里，没有人听得见。
……
罗丽来晚了，火燎耶也来晚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火焰已经达到了巅峰，炙热的力量根本就不让他们靠近。
罗丽被弹了出来，撞到了树上，再落到下面的花草丛里，还算是万幸。
“橒聽！”
她大声地喊着，却根本就没有人回应。
在仙之巅里，罗丽只跟橒聽玩得最好，其次才是顾明曦，其他人她不了解，也不想要了解，她只相信橒聽是世界上最好的，那就足够了。
后来火燎耶来了，火焰拒绝他的靠近，然而他们都是一样的，火燎耶强行闯入那也没办法，最后只有火燎耶进去了。其他的仙子和罗丽一样，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然而没有多久，快要熄灭的火焰感受到了愤怒的力量，重新燃起，甚至是更加的旺盛。
“不，姐姐——”
罗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感受到了火燎耶的愤怒，再一联系到橒聽的事情，当时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妡恩公主！”
外面的人惊慌失措，最后让一个仙子将罗丽送回了花蕾城堡。
事后回想起来，这件事知道的仙子很少，哪怕是灵犀阁的人除了水王子和颜爵之外，也没有一个知道的。包括冰公主。
……
回去的路上，忽然间面前就出现了一道火焰，暖光映在她洁白面容上，恍若这盛世最美丽的风景。
“你是谁？”火焰化作了人形，眼底犹如稚子，明眸无邪。
看着这个少年，橒聽错愕了那么一瞬。
只能说，他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恰好就是在橒聽觉得冷的时候，他出现了，让橒聽触动了心弦。
橒聽看着他，一息之后，她笑着对他说道：“我是你的姐姐，我叫橒聽。”
雪白的地面倒映着他们的影子。
听到她的话，少年没有怀疑，而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指尖令他皱了皱眉：“姐姐，你好冷啊。”
“为什么你的手会这么冷？”
橒聽说：“这是病。”
她抬头望着天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因为世界不喜欢我，所以它不打算让我好过。”
但没什么，谁也不是吃不了苦，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会有些难过。
或许就连橒聽都没有想过，此时她的话，会给仙境带来多大的灾难。
……
我曾经遇见过你，在寒冷的季节遇到一个冰冷的你。
我后来又遇见了你，在少年的时候遇到了疲惫的你。
我曾经离开过，没有看见你。
我后来回来过，看着你死去。
或许世界确实是不眷顾你，但我依然还想要遇到你。
——如果世界放弃你（202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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