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的心尖颤了颤,南离已经几步绕到了她跟前。
因实在离得近,白浅又垂着头,入眼处便只得一双白色的云靴并一角暗绣云纹的绯色袍裾。
南离又道一声:“素素。”
白浅才恍然这声素素唤的,勘勘正是不才在下本上神。
白真常说白浅健忘,白浅却也还记得这十几万年来,有人叫过她小五,有人叫过她阿音,有人叫过她十七,当然大多数人称的是姑姑,也有人叫过素素。
白浅赶紧后退一步,含笑抬头:“帝君,我现在叫白浅。”
“白浅?”夜华沉思。
白浅听见心里不爽:“放肆。”
多年不曾使用这个句型,如今重温,果然有些生疏。
“莫恼,走吧。”
凭着为素素时那十几年的经验,白浅立即猜到南离的意思是:不要生气,走吧,我们去宴会。
于是乎,白浅立即就挂上了笑脸同南离走了。
南离着实方向感良好,令白浅十分惊喜。
大殿里的神仙皆是眼巴巴等着开宴,南离方一露面,便齐齐跪做两列,中间腾出一条道来,直通主位。待我们三个全坐下,方唱颂一声,一一入席。这就开宴了。
坐得最近的神仙过来敬酒。敬了夜华之后便来敬我,道:“竟有幸在此拜会到素素神君,实乃小神之幸小神之幸……”
素素神君一称还是当初南离收白浅在礼泌谷得来的。
南离白浅端了酒盏,只做出一副看戏的模样。
东海水君煞白了一张脸,拼命对着那犹自荣幸的神仙使眼色。
白浅实在看不下去,对着他嘿然一笑道:“小仙其实是素素神君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如今在帝君处当差。”
南离饮酒的动作一顿,杯中酒撒了不只一两滴。
东海水君茫然地望着白浅。
那来敬酒的神仙,却仿佛吞了只死苍蝇。端着斟满的酒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半天才讷讷:“小神眼拙,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白浅和蔼一笑,并不当真,陪着他亦饮了一杯。
底下觥筹交错,狐狸耳朵尖,推杯还盏之间,隐隐听得几声议论,一说:“今日未见姑姑,实在遗憾,不过见着折颜上神的这位仙使,倒也聊可谴怀。你们看,姑姑今日不来,是否因知晓夜华君和北海水君皆来赴宴,是以……”
一说:“仙友此言不虚,依本君看,姑姑此番失约,折颜上神却派仙使赴宴,此中大有文章。各位须知,因折颜上神的怪脾气,此遭东海水君,是并未向他递帖子的。”
一说:“有理有理,怪道是,折颜上神的这位仙使,竟还是素素神君的妹妹。”
又一说:“小老儿倒是怀疑,这位仙使真是素素神君的妹妹?小老儿在天宫奉职这许多年,竟从未听说素素神君有个妹妹的。”
再一说:“仙友方才是没瞧见,帝君牵了那仙使的手么?如此看来,倒也有几分可信的。”
白浅想,若此刻东海水君宣布宴罢,这些神仙们都要乐得手舞足蹈,然后找个僻静之处,酣畅淋漓讨论一番。而今却要苦苦在这台面上熬着,只偶尔交头接耳一两句,忍得多么难受,多么辛酸。
白浅叹了两叹,又自饮一杯。不想南离却皱了皱眉:“你倒是酒量好,小心喝过了,又来耍酒疯。”
白浅十分不屑,东海水君这酒,虽也算得上琼浆玉液,可拿来和折颜酿出的酒一比,委实是白水。
宴到一半,白浅已毫无兴致,只想快快吃完这顿饭,早些回狐狸洞蒙头睡觉。
当此时,东海水君却啪啪啪拍了三个巴掌。
白浅勉强打起精神,便见一众舞姬袅袅娜娜入得殿来,手上都拿了娟扇,穿得也一个比一个凉快。白浅心下好奇,此番又不是东海水君做寿,一个小娃娃的满月宴,还要歌舞助兴?
丝竹声声入耳。白浅只管探身去取那最近处的酒壶。
当年有幸被鬼君擎苍绑去他的大紫明宫叨扰几日。大紫明宫的舞姬们,清丽者有之,淡雅者有之,妖艳者亦有之。不得已与她们虚与委蛇三五日,四海八荒便再无舞姬能得白浅的意。
瞟了一眼旁边的南离与夜华,他们亦是百无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