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唤来翠玉,同她说自个儿要走一段时间,这铺子就交与她了,这铺子里里外外十来个妖也交与她管,若是谁捣乱便将他赶走,翠玉听得一愣一愣,绯衣整理了账簿,正抬头递与她时,竟瞧见翠玉巴掌脸上挂了两串泪珠。
见绯衣抬头,瘪了瘪嘴开口“姑娘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活不久了?”
绯衣一时好笑,敲了敲翠玉头“你这是想些什么呢,同你说了只是离开一段时间”
“可翠玉,翠玉怕姑娘不回来了,翠玉命是姑娘救的,这铺子里里外外的妖都是姑娘收留的”翠玉急道
“肯定会回来的”绯衣拿出帕子抹了人的泪珠儿“我不在这些时候,一切都交与你了,还有青竹轩的承平你也常常去瞧瞧,别同他说我走了,就说我忙得很,抽不出空来”
翠玉点点头,应了。
绯衣让她去了,自个儿靠在床沿,想了半晌,趁着月色便走了。
第二日翠玉推开门瞧见整整齐齐的床铺,方知道,绯衣是真走了,不由得有些眼红。只在心里暗暗想到,一定要替姑娘照顾好一切。
当绯衣踏进妖界的时候,早有妖卫在一旁等候,见到绯衣忙凑上来。
“绯公子回来了,妖皇在等着您呢”
绯衣应了点点头,随了他去。
刚进大殿,便瞧见一行人雕塑般立在一旁,整个大殿气氛十分严肃,妖皇半倚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好似发了一场大火。
绯衣立在殿下斟酌了片刻方才开口“尊上,属下回来了”
妖皇只应了一声。绯衣低着头,只觉脖颈酸得很,又不敢乱动,只好强撑着。偷偷朝右边那抱着琴的长歌使了眼神,长歌努了努嘴,做口型道“发火,妖君”
绯衣恍然大悟,大抵是妖君那边又弄出什子幺蛾子,给这边整了麻烦,妖皇正发着火呢。这来的也忒不巧了,绯衣悄悄扭了扭脖子,心里暗叹。
过了好会儿时候,妖皇才挪了手“今日便先这般罢,长歌和绯衣随本座来”
绯衣和长歌齐齐道了声是,只整个大殿都走了个精光,才凑一块儿朝妖皇的沐阳殿去。
绯衣揉着脖颈朝长歌抱怨道“我这才回来便遭罪,你怎地也不知晓递个信出来,同我说一说妖皇发火呢”
长歌斜睨人一眼“若你再不回来,还不知晓今日站到何时呢”
绯衣噎了一噎,左手揉着脖子右手指着人指控道“原你是将我作了个棋子”
长歌冷哼一声,却兀自伸出手拽住了绯衣手臂,将人朝自个儿这边拽了拽。
绯衣呀了一声,左手捂了胸抖着嗓子道“长……长歌,你这是做什么,绕是你倾心于我,也不能在大庭广众……”
“闭嘴”
长歌打断道,然后伸出手给人揉了揉脖子
绯衣闭嘴任了。
揉了好一会儿,绯衣觉得舒服了不少,两人才继续朝沐阳殿去。
行了几步,长歌顿了顿道“方才就算是给你赔罪了”
“赔什么罪?”
“先前派妖卫在妖界入口等你这事”
长歌道
“……”
“原你是不晓得的,那你之前为何说我将你做棋子!”长歌惊疑道,言罢,叹了回气,又遗憾道“早知道你不晓得,我还赔个什子罪”
绯衣瞧着人背影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边追边道“我……我晓得的,谁说我不晓得,长歌,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殿前,妖皇将底下两人龇牙裂嘴的小动作瞧了明白,轻咳一声道“既是来议事,多少得庄重些”
两人忙敛了性子,做出副凝重表情。
“不知这次传属下回来,所谓何事?”绯衣道
妖皇抬了抬手“长歌你同绯衣说一说”
长歌点头应了方道“妖君一派同尊上已对峙许久,原因着尊上这方有两位妖公子坐镇略占上风,而妖君只收拢了一位,另一位妖公子林安,向来都是中立一派,而恰巧便是这林安,是妖公子中最无法琢磨的一个,他同妖君同时继位,在这任在位这些时间,其他三位妖公子已换过四届,唯独这林安。林安虽是隐世,可在妖界有不小的威望,因着妖君刚继位不久时的仙妖大战,这林公子。以一敌百,此番,便是那妖君,将这林安林公子请出山了。”
绯衣沉思片刻道“先前他既是中立,为何我们不争一争?”
妖皇摇了摇头“此前并无人寻到他踪迹,就算寻到了,也是争不来了,他,绝不会同妖君为敌”
绯衣隐隐觉得头疼,只瞧向长歌。
长歌对上她的目光,叹口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尊上无需心烦,待臣下与绯衣公子商议几日”
妖皇挥了挥袖,两人便告退了去
“现下你可有事?”
绯衣挑了挑眉“现下到是没事,怎地?”
“那便醉红楼走一遭,当为你接风洗尘”
绯衣正欲应下,忽一拍手“接甚子风,差点忘了大事”
“你还有什么大事?”长歌略微鄙夷
“这刚回妖界,虽明着已是妖皇一派人,无论如何也得去妖君那地儿一趟,不然落人口舌”
方辞了长歌,往那妖君处去。
绯衣在妖君殿前侯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才准许进入,绯衣心里暗骂妖君无耻,刚得了林安支持便这般膨胀。
绯衣这般诽腹妖君自然不晓得,若是晓得,定是要叫声冤,他不过一时高兴正同林安聊得兴起,忽略了前来禀报的妖卫,却是万万没有膨胀的。
进了殿,行了礼,抬头才瞧见妖君旁立了个白衣公子,公子眉目甚是清秀,瞧着甚是养眼。这厢绯衣正好奇,那厢公子便开了口“绯公子继位稍晚,又在凡间游历数年,识不得林安实数正常”
绯衣方恍然,这便是那位传说中了不得的林安公子
妖君拂了拂袖,赐了绯衣坐,林安也自妖君左手边坐下,抬手斟茶,绯衣瞧得出神,觉着这动作分外眼熟。
林安饮了茶水,笑到“也不知绯衣公子这般瞧着林某作甚”
绯衣方觉失礼,道了声不是,便低头瞧着这茶水发呆,瞧着那茶叶浮浮沉沉,绯衣觉着有些惆怅,也不知晓,她凡间铺子生意可好?
先前说得十万火急,回了妖界倒平和得很,两边来往也不曾减少,连着林安等一干妖君派的人也像模像样来妖皇殿拜过几回,四公子中绯衣年岁最小,同妖君那两位不大往来,这边长歌将她当作自家妹子来宠,日常带着下馆子打牙祭。
瞧着林安时,绯衣正本着不吃白不吃的理念,点了满桌子,下箸飞快,长歌在一旁支着下巴劝诫。
“你慢点吃,有人同你抢不成?”
绯衣费力的咽了满口,捏着箸振振有词反驳
话还没说完,眼角闪过一道白光,绯衣一时怔愣,回神便扑了上去拽住来人,手里还攥着满是油星的筷子,那人亦被惊了一下。
长歌懵然,忙上去拉了绯衣。
“你这是吃疯了?”
绯衣将人腰间挂了玉佩攥在手里,面色不虞,紧盯着眼前人。
“林安公子,你不妨说说,这玉严卯从何而来?”
林安理了袖口,才垂眼去瞧,腰间挂着的东西果然不见了。抿唇审视了一眼面前的姑娘,心中琢磨,这东西自然是那日阿姊塞的,嘴上搪塞。
“意外所得,怎么,绯衣公子识得?”
绯衣捏着玉佩,指节有些发白,步步逼近发问。
“怎么个意外法儿?”
林安愈发疑惑,阿姊那日塞的时候也未曾说过何处得来,又回想起竹林外的结界,倏尔福临心至,这位绯衣公子,难不成同阿姊有些交集?思及此,面上不显,祗噙了三两笑意。
“绯衣公子扑上来抢了某的玉佩,步步逼问,难不成这玉佩是公子的?”
“当然是……”话未完,绯衣怔住。
不晓得该怎么说,本就是一无名道人给的,顺手塞给了承平而已。
长歌见势不妙,挪步遮到绯衣身前,自手中取了玉佩递与林安,又单手默不作声护了绯衣。
“林安公子莫要见怪,绯衣常年在外游历,许是见过相似的,认错了”
绯衣怔怔然,任着长歌拽出了酒楼。
林安捏着玉佩端正瞧了几眼,没发觉不妥,方收了落座。
待出了酒楼,长歌屈指点了点绯衣额头。
“你方才发的什么疯?”
绯衣垂着眼有些惶然,闻声又回头瞧了眼酒楼。才低声。
“这玉严卯,是我塞与凡间那个弟弟的,却不知为何,到了林安手上”
“那个林承平?”长歌哑然,顿了顿蹙着眉拽着绯衣走。
“许是机缘巧合,你去个信问问?凡间那个铺子不是有妖么,让她们去走上一遭”
绯衣点点头。
却不曾想,这厢信还没写完,那厢就先递了信来,绯衣压了十二万分的惶恐,看着绯红的信纸。
——这是她同翠玉交代好的,只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才能用红色信纸。
稳着手拆开,刚瞧了一眼便觉轰然,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眼眶泛红。
“姑娘,林公子殁了”
绯衣捏着信纸慌忙的去寻长歌。
长歌正歪身倚在塌上,迷迷糊糊的入眠,就被咋咋呼呼的绯衣闹醒,拧着眉应了声。
“哪里像个姑娘家”
待瞧见人通红的眼眶,方觉几分惊讶。
“这是怎了?”
绯衣惶然无依的跌坐在凳子上,捏着信纸,忍着哽咽开口。
“长歌,阿颜他殁了”
长歌急忙起了身,疾步到人跟前,切切发问。
“谁?阿颜?你那个凡间弟弟?”
绯衣蓦然抬头,眼睛漫出一片红意,信纸被捏得变了形,恨生言语。
“定跟那个林安脱不了干系,不然,我与承平的玉佩怎地到了他手中,我要去寻义父”
长歌来不及拦阻,便见得绯衣一路拈决往那妖皇殿去,只好捡了坠地的信纸,拧着眉往下看,上面红纸黑字倒是写得分明,可偏生这么巧,怎就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