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嫡立贤

孔嬷嬷走后，盛芷兰四姐妹又一同在庄学究那儿进学。眼看着会试临近，学堂里的氛围也紧张起来

龙套（庄学究）眼看会试临近，各位也该实战试试身手了。我今日就以这本孔子家语为蓝本，随便翻来一页指一句，便可以此为题，进行策论

庄学究拿起身侧的书，翻开一页随手一指，仔细一看，捋了捋胡子，兀自先笑了起来

龙套（庄学究）倒是应景。诸位听好了——今日的策论题目是：立嫡长乎，立贤能乎，孰佳？

庄学究的话一出，整个学堂都安静下来。的确是应景的题目——如今官家的小皇子薨逝，无后继者，百官纷纷上书要求官家从宗室中过继子嗣立为太子，以固国本。这的确是如今京中最热门的话题，不论男女老少，或酒肆茶馆，或关起门来，多多少少都会聊到这个话题。一旁的四位姑娘倒没觉得如何，屏风另一侧的几位公子哥儿倒都皱起了眉头

顾廷烨（轻笑）果然是应景。如今京城中最热门的话题便是兖王和邕王立储之争啊

盛长柏先生，此题目，怕是不妥吧

龙套（庄学究）哎，不妨不妨，如今京城里，便是个茶馆也常议论这个，关起门来偷偷说一说，不妨事。倒是诸位，不要相互泄露出去就是

顾廷烨既然先生说无妨，那咱们就论一论。当今的陛下并无子嗣，大臣们纷纷逼着陛下过继宗亲立为太子。邕王年长，却资质平庸，毫无政绩。但是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妻妾成群，日夜耕耘，累得眼冒金星了，留下一大院子儿女……

顾廷烨还未说完，盛长枫就轻咳两声，道

盛长枫二哥，说话注意一些，这里还有女眷呢

顾廷烨愣了愣，环视一圈，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失当，尴尬的笑了笑，才继续道

顾廷烨邕王年长，子嗣又多，立他便是了，还有什么可争

盛长枫兖王只比邕王小半岁，虽兖王只有一子，但父子二人俱是精明强干，甚得人望，有此贤王为储，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

顾廷烨小半岁那也是小啊，总不能越过长幼齿序，名不正则言不顺。若天底下的人都看才华的话，这事也罢了。偏偏大家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这事就是这么闹出来的

盛长枫二哥哥你说得轻巧，这是皇位，又不是小门小户抢田地铺子。若不论清了名分，岂不乱了套？

庄学究听着，起身走向茶桌，边走边问道

龙套（庄学究）长柏，你说呢？

盛长柏（起身）先生，学生认为应立嫡长。秦始皇废长子扶苏，立胡亥，导致秦朝二世而亡。纵观古今，多少朝代更替，都是因为废长立幼而起的祸端

盛长枫也不尽然，汉武帝就不是嫡长子，但他即位之后，却能富国强兵，扫平匈奴，建立了不世功勋。可见，不立长子，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顾廷烨可景帝立刘彻为太子之前，也是先扶正他的生母王美人为皇后，理法上是顺理成章。由此看来，刘彻登上皇位，也是立嫡

盛墨兰（柔柔开口）二叔别忘了，西晋惠帝，满朝皆知他愚笨，可为着嫡长依旧立了他，这才有了后来的贾南风专政和八王之乱。若当初立了别的小皇子，也不至于落得退守江南呀

盛如兰如晋惠帝一般的傻子能有几个呀！难不成在四姐姐眼里，那所有的嫡出，全都是傻子了？

盛墨兰嫡长子不是傻子，也不代表次子就不聪慧能干。唐太宗不是嫡长，照样开创贞观盛世

顾廷烨次子荒唐误国的也不少，隋炀帝就是一个例子。毁掉了大好的江山众所皆知

龙套（庄学究）听了半天，为何小公爷，瑾瑜，六姑娘，长栋和八姑娘不发一语啊

众人的目光登时向盛芷兰几人看来。前排的如兰冲着盛芷兰挤眉弄眼，盛芷兰无奈只好假装没看见

齐衡学生……心里还没拿定主意

盛芷兰隔着一道屏风望去，隐约可见谢宁的身影，并不动，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顾廷烨元若和瑾瑜皆是家中的独子，他对这个立嫡立贤的事，可能……还不太清楚

盛芷兰忽然想起盛长栋曾经说过，谢家一脉单传，谢宁的祖父只有谢寅这一个儿子，并无其他儿女。倒是祖父有几个兄弟姐妹，但那几支旁支也早已离开京城，只留了一支在京中，也难怪对这些嫡庶长幼不清楚

齐衡确实如此。我想，先听听其他人的高见吧

龙套（庄学究）六姑娘，长栋和八姑娘，立长立贤，你们意下如何呀？

盛明兰学生一介女子，也没想过这种事情

盛长枫那就不论国事，就说假如一个小门小户，有一个碌碌无为的长子，还有一个聪明能干的庶子，应该谁当家

盛明兰这是家中主君要考虑的事情，我不便妄议

盛如兰三哥哥，你怎么知道长子一定平庸，说不定那庶子，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呢

盛墨兰次子外强中干，也不妨碍长子碌碌无为

盛如兰你！

盛长枫问六妹妹话，你们俩吵什么呀！六妹妹，你说，七弟和八妹妹若有想法，自也可以与我们说道说道

盛明兰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盛如兰你必得说些什么

盛墨兰你说呀！

齐衡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盛长栋便先一步抢过话头

盛长栋大家还是不要为难六姐姐了，不想说就不说好了。说起来我那八妹妹总有些新奇的想法，不如咱们听她说道说道

盛芷兰隔着屏风送了两道眼刀过去，哪有坑自己妹妹的亲哥哥！正要开口做个交代，又听顾廷烨说道

顾廷烨我看，不如听听六姑娘的见解。她虽然人小，又不爱说话，说不定她内秀，心里边早就有主意了。看着我们在这边争得面红耳赤，心里头怎么笑话咱们呢

盛明兰顾二叔想说你说就是，何必非要扯上我

龙套（庄学究）好，大家都说了，六姑娘既不想说，那么长栋和八姑娘，你们也说说吧

盛长栋学生愚钝，还是先听听八妹妹怎么说吧

盛芷兰（缓缓起身）其实我想问问瑾瑜哥哥，小公爷和顾二叔，三位都是家中嫡子，若论起嫡庶之事，或许能比我们兄妹更能畅所欲言。然则今日，我想问的是，若是三位都有一位十分有出息的庶出兄弟，你们会如何自处？

顾廷烨嫡庶又有什么干系？若是庶子才华横溢，为人又品行端正，那是好事

盛芷兰若是这位才高又正派的庶弟要与你争爵位呢？

顾廷烨若是将嫡庶换成长幼的话，我家最大的是我哥哥，其次是我，若是我那三弟弟胜于我，自然是应该他来继承大宗

齐衡二叔此言差矣，你家幼弟也是嫡子，算不得数的。家族承嗣大事，岂能玩笑？你一人淡泊名利事小，使一庶子袭爵那会让祖宗和族人蒙羞的

顾廷烨蒙羞？庶子若是贤德有才，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光宗耀祖；嫡子若是无德无能，败光了家业，祖宗脸上难道就有光了？

齐衡庶子有才，辅佐嫡子即可，不必乱了名分，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顾廷烨小公爷，你把人心想的太好了。有才者必然自傲，怎么可能居于人下？照你这么说，必然祸起萧墙兄弟反目，怕是到时候，连爵位也丢了

齐衡如今很有些人，都是以功名论成败，才会让那些庶子蠢蠢欲动心怀妄想。若天下之人，都能谨守名分礼数，分尊卑，敬嫡长，又怎么会有那些兄弟阋墙，祸延家族之事呢？

顾廷烨元若若这么想，我可要奉劝你多多行善，日后别投胎做了庶子，那就苦不尽言了

龙套（庄学究）哎，玩笑议论，大家都和气些才是。八姑娘，你让两位公子说了这许多，立长立贤，依旧没有定论哪

盛芷兰没定论就是定论。贤与不贤，易于伪装，难以分辨。可嫡庶长幼便是一目了然不必争执。庶子若是真贤德，便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毁灭家族；反过来说，嫡子掌权，若是能够约束庶子，使其不敢犯上造次，也能永葆昌盛。大丈夫当忠君爱国，不如做个纯臣，何必无谓争执

盛芷兰话音一落，顾廷烨和齐衡纷纷侧头，眼里满是惊叹；前排的盛长柏点了点头，难得的露出微笑表示赞许，显然对幼妹刚才的一番话十分赞同与欣赏；盛长栋笑了笑，他一向清楚盛芷兰的心思，对于盛芷兰刚才那一番话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谢宁虽未说话，但却忍不住偏头看去，只见屏风上隐约勾勒出盛芷兰娇小的身影，如一朵玉兰花，娇嫩可爱，让人挪不开视线

庄学究听完大笑道

龙套（庄学究）八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实在难得呀！好，好，今日如此精彩，便宜你们，不留作业了

庄学究说完便走出了学堂。盛芷兰微微一笑低头，旋即起身，今日是荼蘼伺候在身边，荼蘼走上前收拾东西，盛芷兰轻轻拍了一下荼蘼的手——

盛芷兰慢点收拾，不急

荼蘼是个机灵的，立马会意。盛芷兰悄悄用余光看向其他众人，只见学堂里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就连如兰也被盛芷兰打发走了，惟余谢宁还在原地

荼蘼姑娘若是有话也快点说，大娘子还等着教姑娘看账本呢

盛芷兰知道了

盛芷兰举步走去，到谢宁面前停下——

盛芷兰瑾瑜哥哥，我有些话想问你

谢宁（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好，去那边说吧

谢宁和盛芷兰走出学堂，盛芷兰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

盛芷兰方才我问你，小公爷和顾二叔问题，小公爷和顾二叔都畅所欲言，为何独瑾瑜哥哥一言不发？

谢宁原来你要问我这个。我非有心不回答，立嫡立贤非我考虑之事，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又不愿随口一说敷衍你，所以不言

盛芷兰怎会非你考虑之事？瑾瑜哥哥你虽非皇室中人，不用考虑继承大统那样的大事，可来日你终归要成家，将开有了庶出子女……

谢宁不会！

盛芷兰（一头雾水）什么不会？

谢宁我谢宁，绝不会纳妾室通房，更不会有庶出子女，你尽管放心

盛芷兰什么叫我尽管放心，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盛芷兰因谢宁这一番话羞红了脸，更不敢抬头对上他炙热的目光。荼蘼这时走过来，轻引盛芷兰衣袖，低语道

荼蘼姑娘，大娘子该等急了……

盛芷兰瑾瑜哥哥，我，我先走了……

谢宁看着盛芷兰慌忙离去的背影，一边懊恼自己怎的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一边又因盛芷兰那一番反应而心中暗喜，直到随身小厮上前提醒才回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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