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着看着小楚儿,泪水糊满了我的脸,视线渐渐模糊,她们的争吵声,我也已经听不到了。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人朝着我走来,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你不能够留下她,她迟早会夺走你的一切,我现在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你说的话,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还是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傻子!但是现在,抢我东西的不是她,是你,我的姐姐,你抢走了父亲对我的关注,你抢走了我应该得到的称赞,只要有你的存在,谁能够看到我?人家都知道你明晚,都知道你明晚明大小姐,知道你是个才女,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的清楚,还长得好看,完全继承了妈妈的美貌,谁知道我明楚是谁?”
“是了,你不会知道,因为你天然地就拥有了这一切,所有我得不到的,你都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了,她不夸你明晚,她心里眼里只有明楚,只有小楚儿,你却要我抛弃她?”小楚儿掷地有声地下了定论,“告诉你,只要有我一天,你就别想赶走她!”
我看向她们,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小楚儿的脸模糊不清,就像是在梦里。我伸出手,想要擦干眼泪,却发现它越擦越多。
我好开心,能够听到小楚儿的这句话。但是我有时候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开心,为什么会难过,我问过小楚儿,她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有时候,我问那些人问题,但是他们都会很随便的回答我,一点儿也不尊重我!
“……好,希望你不会为今天做的决定后悔。”
“绝不会!”小楚儿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坚定,说着,她向我走来,一手牵住我的手,一手推开姐姐,拉着我就要往里面走。姐姐被推开后,还愣在原地,我回头看姐姐,小楚儿发现了,却把我的头偏过来,不让我再看了。
到了客厅,小楚儿将背上背着的书包一甩,直接丢在了红色的沙发上。然后她放开了我的手,直接往沙发上一躺,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往沙发上靠。姐姐阴着脸色走了进来,我有些害怕,低下了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小楚儿咳嗽一声,我抬头看向她,小楚儿却冷冷地说:“别怕。”
“别怕。”她拍着我的背,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咦,是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在了我的脖子上,好凉啊。我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想要动,小楚儿却紧紧地抱着我,不让我动。
小楚儿让我不要怕,那我就不要怕。我睁大眼睛,看着明晚姐姐。眼睛睁得久了,有些酸痛,又要流下眼泪。我很生气,我怎么那么喜欢哭,我认识的人,都不喜欢哭的。
“你怎么遇到事情就只会哭?”
“我不想跟你玩了,他们都说你是爱哭鬼。”
“不是的,不是的……”我睁大眼睛,大声地说:“我不是爱哭鬼,不是!”
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这些并不是以前发生的事情,难道这就是小楚儿说的,我失去了的所有的记忆中的一部分……不,我不要,我不想要记起来!
我觉得我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像是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喘不过气来。小楚儿呼在我脖子上的热气弄得我有些痒,我觉得她抱的太紧了,我就像是被树袋熊紧紧抱住的那棵树,一动也不能动。
“你不能够离开我,谁都可以,只有你不可以……”
“小楚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伸出四根手指,对着天花板上一指,“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离开小楚儿的,如有违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楚儿捂住了嘴巴,小楚儿摇了摇头,看着我,对我说:“剩下的话,我不会让你说出来的,我不愿意你受到伤害,哪怕伤害你的那个人是我。”
我笑了,小楚儿既然这么说了,那她现在肯定是开心的。这话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每次当有人不开心了,说出这句话,那个人就会放心,也就不会再难过了。小楚儿果然是个孩子啊,我这样想,还要我这么哄她。
“咕咕。”肚子里的大青蛙又叫了,我说:“小楚儿,我肚子里的青蛙饿了,它又在叫了,我们去吃饭吧。”有人跟我说,每个人肚子里都有个青蛙,当我们饿了的时候,肚子里的青蛙就会“咕咕”的叫。我已经忘记她是谁啦,只记得跟我说这句话的人的声音很好听,轻柔的好像能够滴出水来。
“我肚子里的青蛙也饿了。”小楚儿笑了,很好看。于是我说:“小楚儿,你该笑的,最好每天都可以看到你的笑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小楚儿又不笑了。小楚儿总是这样,我说她她也不改的。小楚儿有太好多的事情都不跟我说的,尽管这样,我仍然觉得小楚儿是我最好的朋友。姐姐说小楚儿在维护我,维护就是保护的意思吧,原来小楚儿一直在保护着我吗?那我也要保护小楚儿。
这回的午饭不是我平日常吃的,我平时只吃土豆牛肉,父亲也愿意让人给我做土豆牛肉,但这回不是。我看着我的碗里被人放了苦瓜,不多,只有几片,我不情愿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长长方方的红木桌子,除了父亲,我们的位置都是随意的,但是我们通常每天都会坐在一个地方。他坐的位置是主位,是绝不会让其他人去碰的。父亲说那是一家之主才可以做的,其他人不能够坐,坐了就是蔑视他的权威了(我不喜欢蔑视这个词,因为蔑视的蔑好难写,不仅难写,意思也不好)。父亲说这是规矩,小楚儿说这是难以yu越的鸿沟。(后来会写这个字啦,是逾越)
父亲他没有来,他的位置是空的。看来今天不必等待父亲,我们吃饭总是要等长辈在先动筷子之后,我们才能够动筷子。我埋头扒着碗里里的饭,小心地把苦瓜给夹到一旁。我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我对面的姐姐,姐姐她的吃相很好,永远是那么的慢条斯理,不紧不慢,我真羡慕。
“吃饭不要发出声音。”
“哦。”
这顿饭吃的无味,姐姐和小楚儿都不说话,因为要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我不喜欢在家里吃饭,一点也不舒服,在食堂吃饭多好啊,我可以跟小楚儿说话,说什么都可以,才不用看别人的,不要去管别人是怎么想的。
吃完了饭,我就在走廊里来回地走,要走上一百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边走边说。走廊并不宽,仅仅能够容纳两个人还要再多上一点儿。真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儿,只能够再多加上一粒饭粒(老师说要多用修辞手法,这样子批改卷子,老师看了会多加分)
一步,两步。
一百步。
终于走完了一百步,我心中觉得满足,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还有些胀的肚子,决定去睡午觉。谁知道来了个不速之客,就是昨天晚上对我笑的那个女人,穿着身黑袍,连脸都给遮住了,活像是个乌鸡。这个乌鸡眼睛有些肿,应该是被人拔了毛。我再听她说话,又是烂了的风扇,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父亲不在家,家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便是交给姐姐来应付。父亲是这么跟我说的。
“请问,K在家吗?”那女人问道,眼睛像青蛙一样鼓起。我看着她的腮帮子,越看越觉得她就是青蛙。
“父亲他不在,您要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姐姐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着白色的光。我不适地遮住了眼睛,不知这镜片是什么材质,我总觉得我的眼睛像是被火给烫了一下。
“哦,那怎么能够一样呢?”青蛙女人说(或者是乌鸡女人),她的整张脸皱在了一起,就连眉毛都染上了哀愁,“这件事情,只有你们的父亲他能够解决的啊,这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就是你,在这个小区很出名的明晚,你也比不上你的父亲,比起你的父亲,你就要差的远了。”
我看到,在青蛙女人说到“比不上”“差的远”时,姐姐她的身体紧绷,手也捏成了拳,片刻后松开,随后对青蛙女人笑道:“那不如这样吧,你把你的事情说出来,等到父亲回来,我便把这些话转告给父亲。”
青蛙女人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哎,这件事情说来就话长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光彩的,你不要跟其他人说……”
我还想要听,那青蛙女人却噤了声,眼角的余光暼到我,姐姐回头看了一眼我,那目光犹如实质,锐利的像是淬了冰的寒芒。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她冰冷而又陌生的目光给吓住了。小楚儿拉过僵在了原地的我,我们穿过走廊,回了自己的房间。走廊就像是倒在了马路上的电线杆子,又窄又长。青蛙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我什么也听不见。
“你似乎有话要跟我说。”小楚儿把门给关上了,她看着我,这让我更加紧张,我吞了吞口水,“姐姐的那副红梅傲雪图,是被我搞坏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越想要说清楚,就越解释不清。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小楚儿并没有怪我,她只是静静地听完了我的话,然后,问了我一句,“你说完了吧?”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但她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才闹你,你这只是个导火索而已……”我仔细的听,去分辨小楚儿话中所说的每一个词的意思,还没等我分辨清,小楚儿又说了另外一件事,“我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来。”我感到奇怪,就连姐姐都不清楚、也不敢说肯定能够解决,那个青蛙女人一定要找父亲才能够解决的事情,小楚儿是从哪儿知道的?
“这件事情,想要知道并不难,最近学校都传疯了,不过到底这件事情跟我们学生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们学校不是有个图书馆吗,那是九几年修建的了,都是老资格了,比我年纪可大多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管图书馆的馆长,都接二连三的走了……”
“走了?”
“就是死了。”
“哦。”
“一周之内,前后四任馆长相继去世,这让我们学校图书馆上下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先是已退休老馆长杨教授突发脑溢血死在家中,然后是他的继任,也已经退休陈馆长在第二天慰问杨教授家属后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意外去世,两天后现任馆长王教授在办公室里意外身亡,据说死状看上去是受了惊吓,而昨天,现任马副校长在视察校园在建新大楼时失足摔死,马副校长是陈馆长的继任者,也是王教授的前任馆长…”
“可是,这跟那个青蛙女人有什么关系呢?”我说。
“青蛙女人?很有意思的一个称呼,你先听我说,教授们相继去世给原本平静的校园无形中笼罩上了一层阴云。平常的一个阴云天气里的阴云下,同学们有说有笑地走过,在谈论教授的死亡时表示深切痛意,或许有疑惑但是相信学校会有说法的,谈话间隙瞥见一个灰衣男子走进被划为警急区的图书馆前,“哎,那不是某同学吗”,“嗨,他总是独来独往,辅导员上周说要关心落单同学,咱们去跟他打个招呼吧”两人一晃眼,那同学却已经不在视野内了。”
“你说的那个某同学是谁?”我又问。
“没有谁关心他是谁,好像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总是这样一个人……你不是问我,这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吗,当然有关系了,而且关系可大了,现在的张馆长,可就是她的儿子,还是个独生子,这要是没了,她又要找谁去赡养他呢?”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我总觉得小楚儿她话语中带着讽刺。于是我问,“你很不喜欢那女人吗?”
“……”
“不是。”
她说了不是之后,便阴沉着脸,跟我说了句“睡了”,就脱掉了鞋子爬上了床。我看着她将脑袋蒙在了被子里,我无声地说了句“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