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7年2月23日19:08
万解联邦国，斯卡兰那
代号：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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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天空之上，隐约间有一个细小黑点出现，半晌，黑点逐渐变成一条成人胳膊大小，复眼不停闪动，搜寻着废墟内的麒零，最后化为与天空相近的颜色，隐入夜空。
梦初伏在巨硕的建筑碎块上，轻轻拉了拉麒零『看到么，那就是黑羽的监视使，只有需要动用法术的时候才会现形。』
『谢谢提醒，但先别碰我手——疼！』麒零呲牙咧嘴地说道『所以应该感谢张扬把我们炸到这堆废墟里，不然我们一直没法知道它的存在？』
『我一开始就知道。』
『啊？』
『…没什么，张扬应该在这栋楼背后的街道，我们得绕过去接应她撤退…』梦初自顾自地说着，十米开外碎石瓦砾的轻微响动却惊起了她的戒备心，猛然一把将准备爬起来的麒零按了下去『有人过来了，保持这个姿势趴着别动。』
『原来你们刚好也在这啊，省事了倒是——别躲了，一会我还有别的事，自己出来吧。』沙哑的男声交杂着废墟后刀弩破空和法术爆裂的声音兀自响起，惊醒一潭颓废的夜色。
男人摇摇头，翻阅起一份充满褶皱的纸张『代号麒零，代号梦初，第二优先级…嗯…我猜猜，应该在那块门板后是吧？』
匍匐在砖石瓦砾中的女孩轻轻摸向背后的箭袋，指间夹住尾羽，将其缓缓装入长弓。余光一瞟，身旁那块可能是窗户的残骸上，哪还有麒零的身影。梦初急忙起身，却当头迎上了一副泛着黑光的钢弩。
『你好。』
男人眼中顿时凶光浮现，正欲扣下扳机，突闻耳边风声乍起，左脚一旋，整个人却跳开到了两米外去，堪堪躲过长枪的斩击。目光森然地望着突袭而来的麒零。
『你什么时候到…』
未曾答话，手掌一握，几乎没有战斗经验的麒零此刻却如同肌肉记忆使然般，一杆长枪闪现而出，枪刃裹挟着冲击力继续向九月连斩而去。
九月淡淡地望着狂冲而来的麒零，转怒为笑，手掌一挥，黑弩上膛。
『嘭！』
巨声响起，弩矢附加的法术点燃废墟，麒零破绽百出的进攻被瞬间瓦解，能量自半空中扩散而出，三人皆被震退几步，宛如三角锥般，各自站立在星星点点的火焰中。
麒零一击未得手，脸色阴沉下来，手握的长枪越发颤抖，只有他知道，刚刚仿佛不受控制般前去进攻的，不是自己，而是手中这把怪模怪样的长枪。
『死吧！』
厉喝自九月口中暴喝而出，此人明显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因此一出手，便是重击，一道强悍的黑芒掠过焦灼的空气，正对着麒零暴射而去。
麒零理所当然地被钉飞在身后倒塌的墙上，头一歪便无声无息了去。九月满意地转身看向单手在空中如同鬼画符般舞动的梦初，又抬起了散发着不详光芒的黑弩。
『怎么，发现自己没法施术？你们这些离开法术就没法生存的杂鱼，在现在的我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九月慢条斯理地填入一发弩矢又继续说道『你如果用的是弓，也许就能趁我不注意击杀了我去——还舞个什么，别耍花样了！站着等死吧。』
『那不行，九月大人，我得耍很多花样才行。』梦初并未如想象中束手就擒或暴起反击，而是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九月心中大骇，双手一用劲，急忙弹出弩机内隐藏的刺刀向身后挡去，那把怪异的长枪却旋转一圈闪过这最后的防线，直直刺进他的胸膛去。
九月目光狰狞地顺着滴血的枪刃看向目光游移的麒零，五分钟内竟然被这种杂鱼偷袭了两次，包括他如何恢复的伤势，档案竟然上一个字未提。
耻辱。
梦初快步走近被长枪挑起的男人，不顾那像要吃人的眼神，猛然伸手从外衣兜里一把扯出个精巧的机械装置来。
『我感受到了，法术的抑制场就是从这个东西里散发出来的…我们必须——麒零？你怎么了？』
梦初望着目光呆滞的麒零，全身抖如筛糠，几粒汗珠从苍白一片的额头落下。
被提到半空的九月凝神看着发抖的估摸着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突然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震动到的伤口却是撕裂出更多鲜血来。
『就这啊？我还真以为雨秋给的名单上都是什么…咳咳…危险极大的人物，原来只是个见不得血的小鬼罢了…』说罢，又止不住叹息一声『被这种人偷袭，我还真挺失败，丢光了我魔族的…』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猛然闪过，九月错愕地看着正插在自己额头的一根箭矢，抖动一番却再无了生息去。
『他们的声音实在太吵，盖过了太多不幸的沉默。』梦初喃喃自语着，神情无比冷漠，与刚刚判若两人。
麒零张大了嘴巴，双手无力地丢下长枪，九月的尸骸便随着长枪软软地滑落下去。又不敢相信般看向面若冰霜的梦初，震惊到无以复加。
『对不起，麒零…我们还要救张扬，他手里还藏着杀招，不能再给他时间了。』梦初似乎突然转变了状态，对着麒零柔声说道『还有那个监视使…』
梦初高举起精巧的法术反制单元，一咬牙便用力捏碎了去，一道无形的冲击波自半空中扩散而出，脸上汗毛竖起的麒零看着天空中一道黑影缓缓闪烁着现形，又重重地砸落到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地上的尸骸中猛然涌现出几道宛如红绸的光芒，一路避开试图挡下梦初直直射入呆立的麒零手中。
『麒零！那可能是什么诅咒…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快告诉我！』
『这是？…』麒零摊开手心，右手掌心竟慢慢浮现出一个红色的诡异标志来。四肢百骸在标志浮现的瞬间涌入力量，全身似乎都通透起来，他尝试着将手一挥。
几簇火焰立时凭空在石板上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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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7年2月23日19:18
万解联邦国，斯卡兰那
代号：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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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珂虽然强横，可凡人之躯与张扬这样的血魔相比依然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硬碰自然吃亏。当下一口鲜血喷出，双脚擦着地面暴退，最后后背撞在一块巨石之上，裂痕遍布的骑士盾上劲力一卸，身后巨石立马布满无数裂缝，猛然崩裂开来。
刚刚稳住身形的奇柿还来不及喘口气，脸色便徒然一变，旋即双刀惯性地向半空中如同恶神一般的张扬狠狠绞去。
就在双刀击出刹那，张扬双翼一抖，身形诡异地浮现，两把巨镰回旋起一片血光与奇柿短兵相接，顿时，恐怖劲气暴涌而出！
红发少年看着一头栗色长发的奇柿飞进废墟，生死不知。吐出一口鲜血，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张扬，今我部下死伤无数，身侧骑士重伤三人…算上我，四人。』彗星一改之前欢脱的性子，真实的战场重新将他拉回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即便是被迫，他也绝对没有权力在惨痛的伤亡面前跳脱『我听你们Fate的人说过，只有你还能阻止毫无意义的战争，所以——你真的要跟我们打个你死我活吗？』
『骑士，那个怀抱着希望的张扬，已经死在了无止境的背叛中。那个战地指挥官，死在了一小时前我的小队全灭的时候。那个血魔——死在了无尽的雨夜。』张扬全力张开遮天的巨大而伤痕累累的双翼悬浮在街道中『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战士，只属于自己的战士。所以，我们——只能你死我活。』
『就为了这种理由，真是…真是够了！』彗星暴喝一声，黑色的瞳仁猛然一缩，手中的长弓节节碎裂，又转瞬间重组为一把长枪。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暴掠而来的凶悍双镰，长枪一抖，银色光芒大振，火焰呼啸声在枪尖酝酿，瞬间之后，一道宛如火蛇般的枪影猛然暴射而出，与两道镰光重重轰击在一起。
虽然那股强悍的气势压迫被银枪化解去许多，可一些残余泄露，依然令彗星脸色一变，后退两步，脚尖轻轻一点，破风之声突兀响起，彗星转瞬间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张扬毫无表情地抬起头，轻轻撩开一缕遮眼白发，却见到面前隐约间一道银线暴掠而来。
『我只知道，今天有很多人再也回不到那片雪原了！』
『嘭！』
雕龙银枪划破空气，炽热劲风铺天盖地怒砸而下，看那声势，若是被正面击中，即便是身体强度如龙，恐怕也得当场重伤。
生死时刻，张扬极端敏锐的尖耳竖起，强忍着全身伤疤崩裂的痛苦，将连接于双手的两把血色长镰狠狠上撩而去，刀锋锋利无比，甚至连空气都像被切割开一般。
『锵！』
银枪轰然落下，重重地砸在镰刀上，无匹劲力暴涌而出。在这般凶悍的攻击下，张扬翅膀一软，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街道上，接地的双脚将地板震得裂缝有如蜘蛛网般蔓延而出。
全力斩出那几乎致命的攻势后，落地的彗星还来不及闪身，尖锐劲风便如影随形般接近，镰刀猛然一转，却是用刀背狠狠拍在彗星胸膛之上，陡然间爆炸的力量，直接将精英骑士拍飞十几米，在地面上擦出一道几米的深痕后，才缓缓在奇柿面前止住。
『哈…』
手中银枪失去供能，又慢慢化为原来那把复合弓去。彗星望着有如死神般一步一步走来的张扬苦笑一声，一旁满手鲜血的奇柿有气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刚刚真的很帅，帅炸了，够本了。』
张扬艰难地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手中的镰刀先稳不住形体，化为飞灰了去。即便几人就在几米开外，少女却再也走不动一步，单膝跪在了碎裂的街道上，满身的鲜血和无法复原的伤痕似乎已经预示了战士的结局。
奇柿伸出手去，想拉住张扬，自己却跌在了新幻背上。彗星沉默着看着那一头如瀑的白发，心中五味陈杂。
『骑士…命运让所有人这辈子都无处可去，所有人一生都将徒劳无功…你又打算如何战胜它？』
『对不起，我不知道。』彗星想起林海雪原中挥起重戟的那位伟大的骑士，一股无以复加的悲伤涌上心头『我哪里会知道这种事啊…我本来不该在战场上厮杀。』
张扬试图换一个不必压到伤口的坐姿，沉重的身体却直接倒在了地上去，一道血泊便在身下聚集起来。
『你叫什么？』
『代号彗星…你得活下来，我们还需要你拉回黑羽——然后再找你算账…』
『你的部下，我没杀，只是暂时用血鬼术让他们昏迷过去了。』张扬费力地抬起手，凝望着深远的夜空画出一道五芒星阵来，天地间血气一散，远处躺得七零八落的战士们惊奇地缓缓站起身来，捡起掉落一旁的武器，有几个甚至欣喜若狂地互相拥抱起来。
『你…』彗星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随后倏然拖动起不听使唤的双手，右手置于胸前，向张扬费力地鞠了一躬『你配得上Ares骑士的敬意，虽然是不再被国王承认的…』
『我的心脏，在冲击中已然碎裂，此刻，我无法再恢复伤势。你赢了，彗星，这是你们该得的。』张扬眼中红色褪去，只留一道干净如水的瞳仁『只可惜，我还没看过大地尽头的海呢，还有Mix境内的沙漠，Ares的雪原，怕是没机会了。』
『这辈子…所有天赋都点到杀戮上了…还要自己给其赋予生存必需的可笑意义…』
张扬停顿，双肩不停搐动，眼泪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街道上里，织出一幅暗红的悲哀，火光也变得朦胧浅淡『只可惜，黑羽…我还是没有完成那委托，我怎么这么傻，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他被廷达罗斯摧残了心神去…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他了。如果真要感谢我的话，杀了他…不…解脱他…那才是他本人最想要的东西…』
血魔感觉到脸上的泪珠似乎被有温暖触感的手指轻轻抹去，睁眼却见到了奇柿，她费劲地爬到张扬身边，伸手擦拭起张扬的泪痕『张扬，这片大地不曾需要过任何人，我们都只能…艰难地活下去——哪怕只是想活下去，都要费尽全力了。』奇柿重重地咳嗽两声，又接着说道。
『我们活着，本就是意义，与这该死的命运抗争的意义。』
『我…没有多少悲天悯人的情怀，只想看野猫在地上打滚，春日的阳光洒在地上，一楼院子的花绽放打开。那就是我从未见过却为之奋战的春天。』一旁的彗星结束了沉默，开口说道。
夜空温柔地包裹起二月的寒风，大量失血的血魔再也感受不到寒冷，她想过无数种残酷的可能，却没有想过自己生命中的最后时刻竟是——温暖一片。
奇柿不顾满身血污将张扬揽入怀中，恢复过来的三位骑士和战士们在身边围成一个圆圈，右手置于自己跳动的心脏前，微微屈膝，向与命运抗争数十年的战士致敬。
『有没有人说过你头发其实很软？』
『有…她也是个战士…我困了…』软软地靠在奇柿怀中，张扬闭上眼睛，虚无中有一整片璀璨的星海，有当年的一切理想，早在风中被遗落，又被下一位怀揣理想之人拾起，在这片充满苦难的大地上永不消逝地以生命相互守望，又传递下去。
星海中。
她看见一个高举战旗的飒爽背影。
她看见那一瞬间白头的伟大战士。
她听见脑海中回荡的低语声。
她听见刀兵碰撞的金铁之声。
她梦见所有苦难终有尽头。
她梦见长夜必将迎来黎明。
『晚安——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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