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7年2月4日00:56:13
Ares王朝,王城
代号:木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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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风苦楚,朔风狂啸,群峰环抱的王城今夜唯见一片肃杀气象。彤云叆叇,霓帔织绡,斜铺百引畿辅,霾风恣肆,乱沙晻日,揉碎万里愁云。
天气与之前的每个夜晚一样渗冷,犬类缩着脖子踱过街道,马匹在马厩中不住喷鼻,但今夜王城的深冷不单是因为这冰冻三尺的深秋,更是因为城里早已静街,才显得分外阴森和凄冷。
通往皇宫的道道街口,也不见昔日大小各色、一乘接一乘的花饰官轿匆匆抬过,只见铁衣操戈,刀剑在手的各色士兵们,正在严盘细查偶尔过往的行人。若非昨日发生了事变,那些习惯于钟鸣鼎食的贵族老爷们是决计不肯像今日这般沉寂的
Ares王朝帝都王城北门外城濠的水面上,还有几处结着稀薄晶软的冰霜,此际霾风四作,吹皱粼粼涟漪,将几片挨近水坻的薄冰割出裂隙,边角如犬牙般咬得缺缺不齐,几片碎散的浅冰立时脱体漂出。
红木之下,冰积如被。
那是混血与白骨之色。
两道身影敏捷地翻过结霜的货厢,这一天来疲于奔命使他们已经精疲力尽,周身肌肉都酸得发苦起来,即便是有多年作战经验也无法减免体力的大量消耗。
地面狂动,震起莽尘。两人藏身阴翳。纯乌木制作的高大货厢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踏雪而过,秋水尚浅却也被震起道道波纹。
人马开过,留下一地凌乱脚印。青年走出货厢确认着追兵方位,蓝发女孩收起长弓坐在冰冷的雪上不住喘气,一条毛发旺盛的犬类从街区深处走出,与她对视一眼又步入黑夜。
不时,一个穿戴同样凌乱的人出现在视野中,鬼鬼祟祟地摸着墙根靠近,略微近视的木桶犹豫着要不要拔刀,视觉无比敏锐的冷焰笑着摆了摆手。
『师父?』来人压低声音试探性地朝冷焰的方向出声询问,险些被神经紧绷的木桶砍翻在地。
『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啊,怎么消失这么久。还有你顶着这锅盖我差点没认出来。』女孩仔细端详着此人的头盔上精英骑士的身份标志,言语一改平日里的冷漠。
『我来打乱你们师徒见面的甜蜜气氛——Ares的追兵还在满城找我们,想想一会打算怎么出去。』待其走近,木桶方才确认是彗星,总算放下悬着的心来。
『好了好了,联系奇柿也是需要时间的嘛,白天的时候战皇和雨秋一直寸步不离地盯着他的队伍,你别说,那俩还真像亲兄弟——说不定真是亲兄弟。』彗星放下手里一张模样古朴的复合弓,银色弓弦经时间洗礼却丝毫不见松弛,紧绷在弓身上。
精英骑士摘下厚重的头盔,露出稍显青涩的脸庞与一头惹眼红发,清澈的眼神仿佛给了无尽寒冬一丝难能可贵的热烈。
『我以前有没有说过你和冷焰非常的…呃,用Mix的话怎么说,对,非主流。』
『瞎扯,我天生的,再说我们这也没有那种技术。』冷焰撇撇嘴道。
『我要是说我染的你估计也不信我有这闲钱,看看你的黑头发在这里多不合群,还不剪头,等着及腰吗?』彗星叉着腰看着说不出话的青年,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停,所以现在你们带出来的人在哪?』女孩打断废话,直接将话题切入了重点,三人神色也随即变得凝重起来。
『出主城门往南二十公里左右,峭岩堡附近,奇柿应该已经把队伍带到那了。那伙贵族手底下的疯狗宪兵真就一点情面都不讲——虽然他们好似弱鸡,但我们一路也折损不少。』
『有没有别的路可走,主城门蹲了两个戍卫骑士和一堆盾兵。』
『我认真构思了一下,也许你可以拿美色去诱惑诱惑他们,然后我和木桶就——停停,别打,计划废除…』
『介不介意我们在这待两天再出去。』
『你要不要猜猜,把他们丢雪地里冻两天,奇柿会揍死你还是揍死我。过几个时辰到了白天更是出不去,到时候找补给都别想。』
一个抱着长枪单独搜索的士兵突然从街角走过,带着睡眼惺忪无意间与三人对视一瞬,随后难以置信般揉了揉眼睛,一刹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正当他打算出声时,一根冰箭瞬间无声出现在其咽喉处,指着三人说不半句话出话的士兵身体一僵,随后直挺挺地倒下去,激起一片尘土。
『刚刚那是个侦察兵,这代表什么?』木桶话音刚落,头顶便像响应他的问题般传来了高频率的振动声,骑士们齐齐抬头,只见一只长如手臂的锥形生物扇动鞘翅从正上方的屋檐飞出,数千只复眼死死盯着三人。
『是探针!』
『坏消息,有人过来了…算了,反正都知道了。』彗星有些后知后觉地抽出背后深红色的复合弓向街区口看似随意地射了一箭,随后附着于上的法术猛然炸毁巨碑,迸溅的石块瞬间掩埋要道。藏身于街区口的宪兵大部队见前路受阻转而寻找其他道路,但依然有二十来个身着轻甲的先锋向三人冲锋而来。
战斗一瞬间打响,寂静的街道被冰霜与爆炸强行唤醒,全城的士兵都得到雨秋的命令向主城门增援而来,夜色中只有王城里不时亮起的火光照亮三人飞奔的身影。
『还有多远?』冷焰出色的动态视觉赋予了她强大的游击能力,化形而成的三发箭矢在扭身瞬间全出,百步开外三个在高台驻守岗亭的士兵应声落地。
『大概两百米,但我们后边追着的人已经多得夸张了!』彗星一边飞奔一边挽起弓弦,以身后不时传来的爆炸炫耀着他的战绩,但每一发红莲爆裂箭都宛如泥牛入海。
一百米。
木桶瞳孔一缩,猛然偏头,两发弩矢与黑发擦身而过,一柄短刀旋转着脱手而出,立时斩断开关城门的粗铁链子。从小巷子涌出来的宪兵险些迎面撞上三人,却被黑色的刀影硬生生又逼退回去。
五十米。
低沉的号角声在城内各处军营吹响,那代表着象征Ares力量的正规军队已经集结,而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正面抗衡整支军队,一旦正规军与追兵合流,等待三人的命运将只有被处以极刑。
二十米——
两位戍卫骑士出现在大开的城门前,冷焰眉头紧锁,指间凝成冰箭的瞬间,巨盾阵列却整齐划一地在骑士们面前排开,严丝合缝到不留一点缝隙,只能隐隐听到戍卫骑士在盾阵后的呵斥之声。
『完了,这都什么啊。』以三个人的力量,短时间绝对无法突破这Ares在数百次防卫战中摸索出的铁壁般的阵型。而一旦停下来,身后少说有上百宪兵就会将三人包围。
更何况王朝正规军队也已经开始出动。
彗星突然惊呼一声,二人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三十多条黑影毫无征兆地从城防拱门一跃而下,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与守卫军们战作一团。那不计代价,不顾伤亡的攻势硬生生拼杀出了一条道路。
『继续跑!别停下来!』
为首的征战骑士目送三人仓皇地逃出城门,片刻,向三人深深行了一礼,一行人看不见他厚重战盔下的表情,只见被困在城门内部的战士们合力缓缓关闭了厚重无比的大门。
见大门只剩一条缝隙,骑士转过头去,掂量掂量手中的剑盾,望着一望无际的Ares正规军,轻轻摇了摇头,摸索着取下胸前的一枚精致徽章,用铁靴狠狠一脚踩进泥土。
『战士们,听我号令!——向我们祖国的未来,向正义的终点!向黎明进军!』
『是!』
敌百倍于其,亦慷慨赴死。
城门完全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三人再看不到内中情景,只有短暂的杀伐之音预示着骑士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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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47年2月4日4:05:36
Ares王朝,无名雪原
代号: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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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沉默着穿过林海,连日常精力过剩的彗星也一路无言。
只有骑士,才能理解骑士。
此地已经脱离了王城的势力范围,王朝控制地域的方式是修建坚实的堡垒,再下派贵族加以掌控,Ares便是靠这种方式夺得了大陆北方的领土。
还有两公里。
眼前的一小片建筑群吸引了彗星的注意力,木桶却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仿佛没看见一般,冷焰师父的刘海挡住了眼睛,看不清眼神,脸色冷若冰霜。
红发少年观察起这片大多为防御工事的废弃建筑,炮塔在边缘的黑暗中矗立,中心的发报站中一窝雪兔被三人惊扰逃开,石墙上斑驳的裂痕向他诉说着荒芜。
彗星停下脚步,一把抹掉发报站上的积雪,几个字立时映入眼帘。
『这是?…』
"阎组织北方前哨联络点"
他早有听过这个组织,并且自己刚拜了不久的师父和木桶都曾经是其中的领导者,但——他们从未跟自己亲口提起过只言半语。
彗星看向一步不曾停留的两人,冷焰咬着嘴唇,像承受着巨大的折磨般一步步走远。木桶强装面瘫,但眼里的泪花早已出卖了他。
少年沉吟许久,只觉得背上的复合弓仿佛变得沉重许多,信手简单调整了一下弓带的位置,随即快步追上两人远去的身影。
他希望某天能听到二人亲口告诉自己那些事,而那天——他也将赎清自己的罪恶。
三人在雪原留下一串脚印,无情的风雪随即覆盖掉痕迹,无需多时,再多的脚印都终将被这方雪原完全抹去。
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