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僻静的街道,一如既往地低着头。偶尔会有行人从身旁经过,或不疾不徐,或步履匆匆。而我只是凭借鞋的颜色和样式,不断猜测着他们的性别和身份。
一双崭新的篮球鞋就这样轻易地映入我的眼帘,鞋身漆黑,底部带着紫色花纹。匡威的conquest mid,很像是那个人经常穿的款式。我漫不经心地想着,却在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
高大的男生与我迅速擦肩而过,映在地上的影子被夕阳拉得修长。他扛着鱼竿,迈向海边的步伐轻松而愉悦。
要干的事情与拥有的年龄格格不入,但也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尽管只有一个背影,我却在瞬间认出了他。毕竟那一头显眼的朝天发,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轻易拥有的。
仙道彰,陵南高中篮球队的主力兼王牌球员。拜他所赐,身为女生的我却对篮球比赛的流程和规则了如指掌,自然也对篮球鞋的每个品牌一清二楚。
然而清晰地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还是不会将目光投向渺我。就像刚才这般擦身而过,不带有任何回眸的动作。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每天不停地经过又忘记。
不对,应该是不停地经过又忽略。毕竟只有真正地记住,才能准确地遗忘。而他那般的人物,又怎么会愿意花费力气去记住渺小的我呢?
可我记住仙道,却着实是一件容易而快速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升入高中,尚且还处于会感到好奇的阶段。要说对身边崭新的事物完全没有兴趣,那也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我才会任由同伴拉着,去了热闹的体育馆。
老实说,篮球比赛最先开始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毕竟我不是很喜欢太过喧闹的场合,再加上身旁女生一个赛过一个的嗓门,没过多久便隐隐感到头疼。然而我还是完整地看了下来,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耐心和毅力,以及难以捉摸的理由和原因。
作为一个标准的外行人,其实我看不太出来谁的球技好、谁的球技坏。然而当越来越多的喝彩声都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孰高孰低却突然变成一件无比清晰的事情。
那个与我同级的男生动作流畅而熟练,圆润的篮球在他的指尖只是一个再也随意不过的东西。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别人是在打篮球,而他则是在玩篮球。
没错,仙道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随意。随意地冲刺,随意地跳投,随意地得分。进攻的时候快如闪电,防守的时候没有死角。对手在一旁气喘如牛,而他却连一滴汗都不曾流过。
没有丝毫认真的态度,却打出无比认真的结果。不知道其他人对此作何评价,我只觉得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或许……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天才球员”吧。
其实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个“天才球员”占据我生活中的分量并不算多,当然也极有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地这样认为。因为那一场比赛,仙道不出意外地在学校里出了名。我总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捕获住他的一切——身高、体重、生日、星座以及其它有的没的不知真假的信息。
190cm、79kg,的确是很适合打篮球的身材;2月14日,似乎完全不能把这种充满情情爱爱的和那个人联系起来;水瓶座,听起来倒是挺符合他的性格,像水一样任人触摸,却又永远不会被抓住。
然而这些信息却远远没有仙道的球风吸引我。
天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女生会注意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它又确确实实地存在着,让人赏心悦目。大将风范、运筹帷幄、镇定自若,我总是会不加吝啬地用这一类词来描述他。
只要那个人站在球场上,所有人的眼光便会不知不觉地被吸引过去。与他同场的人,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心底总会莫名其妙地浮出或敬佩或敬畏的情绪。
然而久而久之,我却逐渐发现,仙道的这些特性并不是来源于他卓越的技巧,而仅仅是来源于他的满不在乎。
训练早退、比赛迟到,他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与自身所处的位置相去甚远。然而却又总是保持着领先太多的优势,不得不承认,这是何等的天分和能耐。然而也正是因此,我愈加期待未来的某一天,是否能够看到那个真正认真起来的“天才球员”。
可惜我却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是现在。高手生而寂寞,长时间地居于高处,感受到的往往只有孤寒。在没有遇见那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之前,他们总是不愿轻易暴露自己。
仙道总是给我一种生错年代的感觉。若是在许久许久以前,他必定是那种隐藏于室外,随便一出手就能死伤一片的高人。但是生在科技高速发达的现代,若想暂时寻得一片寂静,他也只能扛着鱼竿,慢慢去往海边。
陵南的众多女生们肯定无法想象,她们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居然会喜欢钓鱼这种古老而又无趣的事情。就像最先开始,我看见扛着鱼竿的仙道时,险些以为自己花了眼。
不过当他就这样在我眼前随心所欲地晃过多次之后,我也已经完全见怪不怪。男神之所以会被称为“男神”,就是因为你只会看见光鲜亮丽的一面,却永远无法触摸到真实的一面。
那个男生的心思太深太沉,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永远都不会弄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我只是单纯地喜欢看他打球,却从来没有任何上前搭讪的想法。
这般清浅的性格,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看似将你放在眼中,相处之后却会突然发现,你从未深入他的心里。所以我一直以为,仙道对谁都会是那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直到有一天,一个叫流川枫的少年突然出现,推翻了我的所有判断和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