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落日的余晖铺洒天际，光线下的恒雅大厦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橘红色光晕。差不多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大楼，而此时地下停车场俊美的男子却正走进直达总裁办公楼层的电梯。总裁办公室里，沈岩疲惫的坐在皮质办公椅上，揉了揉太阳穴，脸上不禁有几分沧桑之感。

“咚咚”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抬头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宋忠诚，抬手示意他过来坐下。

“沈总，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随意的摆摆手，“没事，可能人老了，做起事来有些力不从心。”

“总裁，晓琪她…已经离开了吗？”昨晚，沈晓琪约他在咖啡厅见面提起今天离开的事，但拒绝了他想要去送她的好意。

嗯，是下午的飞机。”

“忠诚，你别怪晓琪。是晓琪对不起你，但是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那个可怜的孩子。”

“总裁，关于晓琪的过去，我想要知道，可以告诉我吗？”对于沈晓琪，宋忠诚其实不曾怪过她，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上次被沈晓琪当场拒婚的事之后，很多事他比年轻时要放得下许多。

“其实，晓琪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不是你的女儿，怎么会？！”

“我的妻子和女儿在十年前因为飞机失事过世了。在她们去世的两年后，我遇到了我的初恋，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方莲心。”

“晓琪是方姨的女儿？”宋忠诚记得刚认识晓琪的时候在医院病床上的那个女人就叫方莲心，可是……“那天晓琪为什么会叫陆克英哥哥呢？”

“晓琪是莲心抚养了18年的养女——李晓星，直到晓琪到圣英大学念书才发现自己的身世，她和她的哥哥陆克英是圣英大学校长陶英明和天使老师陆雅琪外遇所生下的孩子。”

“我第一次见到晓琪是在精神病疗养院的病房，她正在接受治疗。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模样。穿着条纹的病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左手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甚至还能看见白纱上渗透的殷红血迹……”

“晓琪自杀过？！”陡然拔高了音调。是啊，谁能想到恒雅那个嚣张跋扈呼风唤雨的公主沈晓琪居然曾经抑郁自杀过。

不理会宋忠诚的惊诧，沈岩的眼前仿佛浮现了当年的场景，感伤的摇头叹息，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了眼角。

“当一层层的白纱被揭开，触目惊心的伤痕一道道交错着，看的出来有一条伤痕是才划伤的，而有一道伤口已经结痂了，还有一道甚至是在结痂的伤口上又划上的新痕迹……”

“她拒绝配合医生的治疗，好几个护士按住她才成功的给她注射了镇静剂，睡着之后还一边哭一边意识不清的叨叨念着：我怎么可以丢下他，我怎么可以丢下他，我怎么可以丢下那个在最后一秒毫不犹豫转动方向盘选择让我活下来的他……”

“那个他是……晓琪流掉的孩子的爸爸吗？”

我所有的爱都在19岁那年耗尽了，已经没有了再去爱人的能力……难怪，昨晚沈晓琪会对他这样说。

“是，听晓琪的姐姐Miss cherry说他是晓琪大二那年在圣英大学交往的男朋友，那个男人是个很优秀的人，几近完美。也是因为他的帮助，晓琪他们一家人才能团聚。”

“那他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他还活着。只是不论是晓琪还是晓琪的家人都不愿再提起他，那个男人的父亲好像很反对他和晓琪在一起。”

宋忠诚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即明白了什么。他死了，那一年，在我心里，他已经死了……当时在记者会上，沈晓琪究竟是要对自己多残忍才能逼自己说出这样绝望的话来。

“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

“后来，因为莲心在陪伴晓琪的某天突然晕倒了，医院检查出她患有肝癌，已经是末期了。所以我们决定带着晓琪回到上海，从那天起，晓星就成了我的女儿晓琪，改名为沈晓琪，而晓琪也一直很听话的配合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在晓琪的陪伴下，莲心度过了人生中最后一段时光。最近两年，晓琪已经不再需要看心理医生了，甚至她还会跟在台湾的家人联系。”

夕阳已经消失在天边，留下一室的昏暗，沈岩和宋忠诚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谁也不愿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宋忠诚突然想起了昨晚在咖啡厅和他谈话的沈晓琪，柔软了所有高傲张扬的棱角，安静乖巧得像陶瓷娃娃又表现出几分俏皮可爱，向他轻声诉说着她内心深处的歉意。只是言行举止中无意间会流露出些许悲伤，应该是因为那个男人吧。也许，那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台北

黎明破晓，再到夕阳西下，湛蓝的大海隐没在夜色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如水的月色轻轻流淌，月光之下，银色的浪花一浪一浪的涌向沙滩。镜头渐渐拉远，隐约能看见海滩远处的一处海边小屋。

昨天詹士德离开恒雅之后便连夜赶回了台北，然后一直待在海边小屋，这个曾经装满詹士德和李晓星美好回忆的地方。黯淡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熟悉的摆设柔软了他心底最为脆弱的角落。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桌面，指尖只残留着薄薄的尘埃。那个笨蛋，应该每年都有回来打扫吧。视线停留在置物柜上那一个个摆放整齐装满纸星星的透明玻璃瓶，一共六个，每个瓶子上都贴着写有“007，生日快乐”的便利贴。指尖颤抖的抚过一个个玻璃瓶，在看见最后一个玻璃瓶上挂着的护身符时，眼眸被那耀眼的红色刺得生疼。

即便贺霆宇不再是李晓星的詹士德，李晓星依然默默的为他祈祷，将护身符挂在每年的生日礼物上，希望那一年他可以平平安安。

空荡荡的房间，只听得见海风拂过窗帘的声音。詹士德如同受伤的狮子，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忍受着心间淌血的麻木疼痛一个人独自舔舐着伤口。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昨天是怎样离开那幢大厦的，只记得他如行尸走肉般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外，颓废空洞的靠着墙壁听着沈岩和宋忠诚的谈话。虽然在查到的资料上已经知道李晓星曾经抑郁自杀，但是当亲耳听到沈岩描绘出当时的情景，詹士德仿佛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全身似乎冰到了极点，好冷，好冷……

詹士德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17岁那年死去的妈妈，一个是他19岁那年爱上的李晓星。然而，她们都选择了同样的方式——割腕自杀，来了结自己的生命。一想到李晓星差一点就像妈妈那样永远离他而去，詹士德的心中便油然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那种恐惧几乎将他淹没，就如同跌入黑暗的万丈深渊，永无天日。

“李晓星……”

“李晓星……”

几近呢喃的低唤，回答他的是一室的安静和昏暗。涩涩的感觉在眼眶渲染开来，泪珠迅速的划过眼角留下刺眼的泪痕。握紧手中的护身符放在心口，酸楚如潮水涌来，化为滚烫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木质的地板，空气中回荡着凝重低沉的余音。此刻的詹士德就像一个脆弱无助的小孩，张口咬住握紧成拳的手背，哽咽的无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