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不见尽头的儒风门祭祀前殿的步道中央,两边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男人,女人,老的,幼的,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这里俨然就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在他的左手边,儒风门的尸首,对不起徐霜林的那些人,都成了卑贱之人,被凌迟,被割裂,以各种刑法处死,而后又复生,复生又处死。而另一边则是歌舞升平,自在逍遥。
罗纤纤发髻挽起,此刻正和丈夫陈伯寰在一起,两个人瞧上去安逸又悠闲。
陈员外的小女儿,正坐在自己的哥哥与嫂子身边,笑吟吟地和他们说着话。而罗纤纤则依偎着陈伯寰,听到有趣处,她便以袖掩嘴,弯着眉眼笑得粲然。
这里一半地狱,一半天堂,善恶被分的很清晰,他左边是欢声笑语,右边是苦痛呻吟。
往左看,百蝶纷飞花团锦簇,一道水流自梁柱后面淙淙淌出,里头淌着的是清冽的酒,酒河旁边,有人在悠闲地看书,有人在吟诗作赋,孩童嬉笑,女子醉卧理云裳。
往右看,鼎镬滚烫,热火烹油,一具具扭动着的肉身被浇上滚油,被拔舌穿心,人们互相诅咒,互相撕咬,眼里闪动着野兽般的寒光。
无悲寺的前任方丈,就是那个一手谋划了灵山大会黑幕的老和尚,他被三个人围绕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把生锈的小炖刀,正分别割他的脸,双腿和兄台,一刀又一刀,割下去的皮肉很快又复原,于是周而复始,那老和尚在不住惨叫着,但发出的只是意义不明的咆哮——他那根造谣的舌头早已被硬生生扯掉了。
左边有女人在柔声念着:“生和死,孤寒命。有情人叫不出情人应……”
右边有女人在被恶狗撕咬,在尖声啸叫。
“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
“不!不要再这样对我了!求求你!救我……救我……”
罗纤纤温柔地在对自己丈夫说:“陈郎,院里头的橘子花都开了呢,我领你去看看,好不好?”
江东堂的前掌门秦氏在状若癫狂地大笑着:“通·奸?哈哈哈哈,对,我就是与南宫柳通奸!我就是个荡·妇,娼·妇,我就是一个荡妇,毒妇——我杀了自己的丈夫,我要当掌门——哈哈哈哈,你们都来看看我的真面目啊,看我是个丑陋的贱人,啊哈哈哈哈……”
这天宫里,提前熏过一种迷香,叫做‘十九层之狱’,这种香料无色无味,却能令人闻之生出幻觉,陷于生平最大的恐惧之中。
恐惧越大,陷得越深。我之前也救过几个被十九层之狱魇住的人,给他们服了四到五滴破梦寒水,他们也就醒了——但你知道你喝了多少?大半瓶。够救一百余人的量,才把你的意识唤回来。
祭祀天宫大门为灵感大门,是南宫驷太爷爷让四千个脚夫运来的,非一两个人力可移动,从里面关殿门要去尽头扣动括机。
殿前长阶细窄,无法施展全力,更要当心不要踩空落下九天高空。
殿后,足有十个成年男子合抱的天宫石柱耸立。
再之后,是龙魂池——祭祀恶龙之灵的血池。“恶龙的元神就沉睡于池内,每年儒风门的人都要祭拜它。
通往龙魂池的大门也需要括机打开,启动后镶嵌着七星法阵的前殿后门立刻发出轰隆隆的闷响,石门缩到墙体内,儒风门宗祠天宫的中殿缓缓展露出了自己的样貌。
那是一个六棱形的密闭宫室,四壁湿冷潮湿,天顶处有一条粗遒的腾龙浮雕,筋骨分明,双目怒睁,这巨龙口中衔着一盏油灯,里头点着的不知是什么油,烧出来的光竟是幽蓝幽蓝的。
在殿堂的正中央,有一个翻滚着血红色浮沫的池子,正往外冒着腾腾热气。
这就是龙魂池,魔龙的元神被封印在这个血池里。
这个池子邪气很重,要是盯着它看久了,心智是会涣散。
中殿之后有回廊,这里暗无天日,没有任何参照,但能感到一直在上坡。这段路大约要走一炷香的辰光,面前是一扇比前头都窄小但是缀满了珠宝华饰的门。这扇门打开之后,再走一段路,就是甬道的出口。出去之后是天宫的最后一块地方,叫做招魂台。
打开这最后一道门,又需要南宫家族的鲜血。血液抹在了石门龙纹的眼珠子处,门上的机关咔咔移动轮转。
忽然间,一个空寂的嗓音在这漆黑的甬道里响起——
“所来者,何人?”
“所来着,儒风门第七代宗亲,南宫驷。”
“惘离……恭迎……主人……”
那嗓音缓缓说出这句话之后,归于渺然。
五把神武饱饮了万人血,它们合力,就能斩断魔龙和南宫家族之间的纽带。
龙筋被切断,僵尸暴起;龙鳞被切断,毒蛇涌出;龙尾被切断,甲壳虫……;而后是龙首,最后是龙身……一旦用第五把神武施术成功,整座蛟山都会失去掌控……再也……再也不会认太掌门为主……斩断血契,为的……为的就是能和魔龙重新定契,到那个时候,惘离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
要想破除,需得死一个南宫家的人,投入龙魂池,鲜血入池,加固蛟山的血契。从此,蛟山不再有一草一木能被徐霜林动用。
儒风门宗祠天宫的最后一块地方——招魂台,祭祀招魂之地。
与甬道内的窄小不同,迈出最后一级石阶,映入眼帘的是偌大的一片空旷高台,举目竟难望见尽头,犹如一方浮沉于九霄之上的净土。
此时一轮皓月当空,高台四野孑然,寸草不生,举目望去,但见凄风阵阵,云影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