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玧其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耐心去看一个男人安静地抽完整支烟。
烟雾混合着凛冽冬季里的哈气渐渐在冷风中模糊了他的脸庞,他的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因使用太多次而辨不清标识的打火机。
于是弥漫的白雾里藏着他时而清朗时而嚣张的气焰。
我趴在田家老宅的二楼阳台,迟迟等不到远在日本镰仓陪田夫人签合同的田柾国发来消息,手里握着年前准备跨年点燃的仙女棒。
可田柾国临走前许下最晚元旦前赶回来的诺言没有遵守,所以我去东都半山区看烟花的愿望也就没有实现。
原本一大束的仙女棒也只剩下最后三根——还是我不愿再折断而打发时间的结果。
我忘记距离上次见到闵玧其究竟隔了多久,只记得那是廉警署署长女儿叶卿歌小姐的生日宴。
那时仅仅与他交谈几句,还是我忍耐不住胃痛迫不得已用话语缓解痛感,记忆中他变化不大,只不过更寡淡孤寂,烟瘾更大。
待他抽完那支烟,我才清了清嗓冲站在后花园枯萎花丛中发呆的闵玧其喊道。
我“喂,闵玧其!”
我“要不要放烟花?”
而就在我朝他挥舞时,手中的烟花棒又成功折断一支。
时至今日,我也感到我们之间并不熟络,都是从一来一往的话语间得知对方的现状以及不去深入探究。
只是在陌生人的外壳下似乎又隐隐埋藏着什么要过界的行径,我主动接触,他不抗拒且欣然满足我的一切需求和天马行空的想法。
正如此时此刻。
他任由我向正在客厅看跨年晚会回放的丁姨撒谎今晚有同学聚会而拉着他的衣袖一路逃窜般离开田家老宅,离开这座同时禁锢住我和他的居所。
他问我。
闵玧其“想放什么烟花?”
我微微慌神,逐渐意识到他不是田柾国,不在意那些所谓离经叛道的规则教训,不在意我突如其来的想法源头和该如何费尽心思阻止我做这一切。
我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拿出仅剩两根的烟花棒,呼着长长的哈气望向他。
我“不是什么名贵的,只是两根仙女棒。”
他看了看有些褶皱的外皮。
闵玧其“想去哪里放?”
我“听说半山区有一个瞭望台,那里……”
闵玧其“那就去那里。”
他转过身留给我一个酷毙了的背影,可刚向前迈几步又重新折返回来。
闵玧其“摩托车可以嘛?”
于是寒冷的冬夜里,我戴着他宽大的黑色胶皮手套和正好卡在脖颈的头盔坐在他的车后座,厚重的头盔渐渐压低我的音量。
我“是不是作为廉警署训练有素的警员都要学会开各种车型的车来追逃犯啊?”
闵玧其“那是港台TVB。”
我“闵玧其,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
我“叫失去爱情的摩托车手。”
闵玧其“怎么,我现在像是失意的悲情人?”
我“我是觉得那个叶小姐真心不错,人长得漂亮性格还温柔。”
我“在生日宴会后她还曾邀请我去她的茗茶会诶。”
闵玧其“你去了?”
我“没。”
我“那些聚集着千金名媛的场所我是万万不想踏入的,还有再是我怕她想让我游说你哦。”
我“感情的事要自己做主,但站在女性立场,叶小姐确实是个好姑娘。”
后续我再说些什么他全都不应,许是寒风太过凛冽,许是被戳中心事,他逐渐升起的体温又再次降下来。
我“高三的教室后窗在午后能看到晚霞铺洒在这片瞭望台。”
我“从前只在山脚下看过,却没想到从山顶望下去是这种感受。”
万家灯火辉煌,期盼人归。
一旁缄默的闵玧其摘下头盔,靠着摩托车重新点起一支烟。
似乎一瞬间两人都陷入持久的往昔追忆中,任凭风雪萧瑟,也无法让昨日重现,未来在永久地来到。
我转头看向他和他剩了半支的烟。
我“要点烟花嘛?”
他摸了摸口袋,然而那只老旧打火机已然打不出火来。
我“没关系啦,夜景很漂亮。”
我摊开掌心准备将余下的两根烟花棒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而他却在下一秒径直走到我面前,挡去了风雪,轻轻地抬起我的手腕,将余下半支烟正燃烧的烟蒂对准烟花棒。
我握了握拳挡住从四面八方迎来的冷风,看着烟花棒逐渐在掌心燃烧成一团火。
通过接触另一根也迅速燃烧起来,我递给他时火花的温度似乎在那一瞬间灼烧到指尖心尖都发烫。
闵玧其“田夫人打算回国后安排我进田氏企业正式实习。”
闵玧其“我可能不会再回到廉警署了。”
闵玧其“你呢,新年有什么打算?”
手机这时在口袋里嗡嗡两声,田柾国发来消息,我没能来得及看。
望向在萧瑟寒风中冻得鼻间发红的他说。
我“大概是更加努力地生活下去吧。”
嗡嗡——
【江暧,我们今年搬出田家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