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陷曖昧

那家位于老城区的出租屋的房东阿姨属实是变得有些糊涂了，拨通电话许久也叫不上来我的名字，听筒里传来嗞嗞电路不稳定的刺耳声响。

末了，却只听到她说这栋楼连着这一整条街都要拆了，下个月就会动工。

的确，其实把这片地方称为荒地也不足为过。

曾经大学还没毕业的田柾国和我自认为有能力在刻薄冷漠的社会生存，于是不顾劝阻执意要在小小几十平方米的小暖房内过两个人的热恋生活。

柴米油盐酱醋茶两点一线的生活过的还挺滋润，旁人眼里愈发平淡如水的日子里仍成了我们之间感情升温或一床情事的催化剂，也成了这栋死气沉沉的大楼里为数不多的空气新鲜剂。

出租屋依旧租了一年又一年，可房东阿姨记不清我的名字，因为之后的我们，谁也没有再回来过。

我进入单元楼时，已经接近黄昏了，这条街每年夏天到了傍晚，火红的夕阳覆上整栋楼，刀割一般的光微微颔首便是一片黑暗。

田柾国以前和我踩着过道里狭窄的楼梯回家，头顶的声控灯常年失修，只能借着窗外快要消失的晚霞比谁先能到门口，输的人要洗碗。

整个过道里都是急促的脚步声，我的尖叫声和他的笑声，隔壁邻居的老太太会伸出脑袋骂嚷嚷地呵斥几句，他只能捂住我的嘴巴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歉，这才安静下来，楼梯间里都是灰尘的味道。

我安分地待了不过几秒，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腰趁他吃痛时一溜烟地跑上楼去，惊起以一片金色的浮尘，大力地将门一关，他又听见老太太在骂人了。

将生了铁锈的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把手便听见一声重重的开锁声，深绿色的铁门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以及撕下来后沾着的发黑的泥灰，只辨得些零落的字迹。

被灰尘堵住的猫眼正顶上稀稀拉拉地贴着一张不知几年前的倒写的福字，胶布没了黏性蔫蔫地垂下来一半，廉价的塑料红纸褪了色变成肮脏的青白色。

门上露出大块的锈斑，将门拉开抖落下层层的灰尘，“吱呀”一声，便瞥见满屋的晦暗。

我独自站在有些空荡荡的出租屋里不知所措，想起房东阿姨说过的屋子拆迁后要将屋内的所有东西都当作二手卖掉，实在卖不掉的就会扔了，所以有什么重要的私人物品需要尽快拿走。

之前搬走时离开得太过匆忙，当时两人本就带着一股对彼此厌倦的闷气——田柾国从前的青梅裴珠泫突然回国，而他却连招呼也没打就打算退租。

还是我偷偷向房东阿姨留下的电话号码决定将出租屋依旧租下去，只是期待将来某天我们会重新返回，

可是再也不会了，这里马上就要拆迁了，不会有人住在这里了，而这一切，他都不会知道。

我打开床头柜，意外在里面发现了好几张还没用的喜帖，用皮筋紧紧扎的一捆，鲜艳的红色上烫金留下一个喜庆的“囍”字，因为搁置的时间过久，我拿起来的时候手指沾到了上面的金粉，买回来就没用过。

不过是那日经过一家刚开张的卖结婚用品的店铺，他兴致冲冲地牵着我进去逛了好久，口袋里的钱却只够我们买这些喜帖，还是最普通的那一款，

他说如果哪一天结婚了就要自己一个一个写下来亲朋好友的名字，一定要把他们都邀请过来。

田柾国“等攒够了钱，我们去一趟民政局把证扯，再去那家店铺，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

那时的我还不理解田柾国为什么愿意抛弃田家所给予他的一切，

反而在燥热无比的夏天，伴随风扇和窗外刺眼的月亮入眠的一去不复返的夜晚里，一天下来的疲惫和倦怠只能躺在钢丝床上一句两句对不上的话说出来，

两具在昏沉睡意中渐渐黏在一起的躯体。

在无数个因为闷热而睡不着的子夜，他都习惯揉着我的脑袋问我究竟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喜不喜欢现在的他。

我猜他一定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在我故作停顿的几秒后抬起我的下巴用威胁的语气吻在我的唇上。

田柾国“丫头，你一定要喜欢我啊。”

嗯，喜欢的，

喜欢他拉着我的手遍布各大商场想着要为家里再添些什么家具，喜欢在两人谁也不愿低头认错的争吵后他突然从背后扑上来的拥抱，喜欢在某一天偶尔想亲自下厨却到最后仍是他将热气腾腾的饭菜递到我的眼前。

我再次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块块残存的菌落，发出淡淡的被冷冻的臭味。

如同我和他此刻，不再恣意的爱情，解冻了的食物不再新鲜可口难以下咽，只能摈弃掉。

这是那晚和闵玧其从田家落寞离开后我独自做好一顿菜吃到嘴里，却辨不出香料酱油层层包裹下食物本来的味道，味同嚼蜡一顿将就的晚餐吃了一个小时后才醒悟过来的道理。

他不再记得我，他也不再爱我。

所以这是我现在能够坦然站在这里的原因。

也许出租屋内的一切属于曾经的我和他，但五年的岁月也足以让两个原本相爱的情侣形同陌路，所以我什么也带不走。

推开门离开时无意间向着墙壁上挂着的画瞟了一眼。

身体却愣住了好久，轻轻地将门关上，落了锁。

什么都该放下了。

我“田柾国，我说过的吧，那画家就是个骗子！”

那是我们搬进来的第一年他和我在街头卖艺的画家那花了三百块画得一张素描，画得是我和他的合照。

只是模样不是很像，头大身子小倒像是卡通画，买回来的路上我一路都在生闷气，气得说那画家就是个骗子，应该把那三百块钱退回来。

田柾国“你现在知道心疼钱了？”

他揉着我的脸颊，像要逗我开心。

田柾国“我觉得画得挺好的呀，你说回家挂在哪里比较好？”

我“绝对不要挂在卧室里，我不想每天起床就看见这么丑的我！”

后来选择挂在了客厅的墙上，却是推门进来就能发现的角度。

田柾国“就因为是爱情的见证所以要放在显眼的位置。”

田柾国“这样，我们谁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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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改编自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