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宁20年,八月底的一天,齐衡入夜才从兵器局回来,远远见到一人在齐府门前徘徊。
“仲芳兄?怎么是你?你是来找我的么?怎么不进去?”齐衡问。
齐衡口中的仲芳,姓石名晟,字仲芳。是齐衡同一届的科考的探花郎。他原籍在福建,原是属于家境贫寒的出身,能读书都是乡里的乡绅的支助。中了探花之后,本该前途无量,然则缺乏身后背景,又无银钱打点,仅仅被分派到了一个户部不起眼儿的小官职。
他与齐衡虽是同年,两人地位落差实在悬殊,平日里就没有什么交往。故而在齐府门口见到石晟,齐衡觉得十分奇怪。
石晟此刻是急得一头汗,见到齐衡,忙作揖道:“齐兄,你总算回来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花将军,听说——听说他会剖腹产子术——我家内人——她难产,快不行了!”
齐衡听说是这事儿,忙问门口的护卫:“少夫人没在家?”既然石晟还在外面等,齐衡猜测花无谢应该是没在。
那护卫道:“少夫人今日出门前吩咐过的,说是他今晚须在军营里值夜,就不回来了。”
齐衡听到这么说,也急道:“那怎么办?”军事重地,别说一个别人家的生孩子,就是他齐府里有人生孩子,也不敢贸然打扰啊。
齐府的门从内开了。一名年轻的少妇快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和一名青年男子。
那少妇身穿简单的棉布衣袍,头上系着同色的方巾,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贵妇人的繁琐珠玉饰物的累赘,素白的脸,也没有上一点儿脂粉,却显得清丽脱俗。
少妇走到石晟面前,利落行了一礼,道:“石大人,你的事情方才府里的下人已经说与我知了,大人若不嫌弃,我与这位韩军医一同去看看你家夫人,如何?”
齐衡见那妇人出来,笑着对石晟介绍道:“仲芳兄,这是家姐,她与内子学习医术有一段时间了。后面的这位是韩医师,在太医局应该很有名了,想必你应该听过,你若信的过......”
没等齐衡说完,石晟已经对这齐潇潇和韩医师深深拜下:“有劳齐大小姐,有劳韩御医了。”
救人如救火,这事一刻也不能多待。齐潇潇没等石晟的礼节行完,早已由丫鬟顺儿搀扶着跳上了刚牵到门口的马车,撩起帘子招呼石晟道:“石大人,你也上来!带路!快!”
石晟从未见过如此果断爽利的女子,差点儿没回过神来。结果被身后的韩医师叉起胳膊抛在了马车驾驶座的旁边,与车夫坐在了一起。车夫等这位石大人坐稳,一挥缰绳,马车径直朝城西南奔去。
韩医师和丫鬟顺儿亦分别跳上马儿,紧随其后。
马车穿过繁华街区之后,路越来越窄,行到一条小巷前,不得不停下。
石晟下车,对马车里的齐潇潇鞠躬道:“齐大小姐,实在抱歉,这里马车已经进不去了,要麻烦齐大小姐下车走几步。”
齐潇潇没有犹豫,果断跳下马车,道:“那去吧?还等什么!”
石晟慌忙在前面带路,地上斑斑驳驳有些人吐过的痰、或小儿尿过的痕迹......让齐国公府如此精贵的大小姐踏足这样的地方,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行几人,谁也没有想到,堂堂一名探花郎,竟然居住的是市井苦力们居住的廉租房。
齐潇潇虽觉得堂堂一名正宗科班出身的官员住在这样的地方有些奇怪,但这样的好奇没有表现出来。她在便民医局接触过不少平民,对于小巷里的人和事,并不嫌弃,也不排斥。她的这一身装束是她平日里到便民医局时的打扮,为了避免百姓与之有距离感,不敢言明病症,她是有意打扮得平民话的。
她刚回家就听说有个石晟的官员求医,她没换装束就出来了。不曾想歪打正着,走在这样的人群中,没有引起大众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