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西北边关飞马来报,擎国派了特使前往京城,商议朝贡一是。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岁贡多多少少,不是关注重点。朝廷和民间的吃瓜群众,最关心的是和亲。擎国每十年都要来求娶一位辰国公主的事情,已是定例。大家议论纷纷的就是今年会轮到谁。
倾城帝姬非常紧张,私下里求了太后,母后多次,希望能在擎国使节到来之前给自己定亲。可最终决定权,在皇帝身上。皇帝始终不首肯,倾城是急在心里。
花满天也着急,找到祖母那里,希望她能够替倾城说情,祖母摇摇头:“天儿,这事情难办。官家膝下适龄的帝姬只有倾城,其他的都还小。”
“就不能找别的王公贵胄家里的郡主吗?”花满天问。
“若官家是个强势的,未尝不可,可官家不强势,这些事情的把控,不是官家能够一言九鼎。左丞相司马伯昌有很大发言权,尤其是他有百官支持。外嫁的是皇帝亲女,不是他们自己儿孙,他们怎会在乎?能够用官家的女儿,换他们自己的平安富贵,何乐而不为?官家要是不乐意?这些文官的嘴呀,什么话不会说?这帮子人,惯会道德绑架,官家顶不来的。”
花满天又找到花无谢,花无谢说:“等大使来了,看他们想要什么再说。我想办法和他们谈,用一些新奇的物品跟他们换,应该可以。”
金秋九月,擎国使团到京,擎国太子亲至,辰国以最高规格接待。
朝堂上,擎国太子提出了他的和亲要求:“尊敬的辰国皇帝陛下,我——擎国太子伯力,求娶你们辰国花太尉家次子花无谢为擎国太子妃,万望皇帝陛下成全。”
顿时间朝堂哗然。花正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迈前两步,双眼瞪视擎国太子伯力:“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花太尉,我说,我要娶你家次子花无谢做我的太子妃!”
“你敢!”花正坤一巴掌就抡了过去,擎国太子伯力早有防范,硬生生架住了花正坤泰山压顶的一掌。“岳父!要打架吗?你打不过我!”
伯力说话也很直接,这声岳父一叫,顿时把花正坤气的睚眦俱裂,一拳一脚,这两人在朝堂上打了起来。
花满天也毫不示弱,飞扑过来要加入战团,被擎国的副使拦住,两人也打了起来。
“住手!”皇帝杨诘大吼一声,一队御林军进来把这几人分开。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兹事体大,下朝之后,整个辰国官场震动,众人议论纷纷。至于皇帝,更是紧急约见左丞相司马伯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花家父子,顾延开顾大帅商议对策。
司马伯昌道:"陛下,既然擎国太子求娶花太尉家次子,为两国不再起战端,臣以为应该准其所请。"
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两位高职文官随声附和。
顾延开看了花家父子一眼,走上一步,道:“陛下,臣以为不可!此次我等能够抵御擎国大军,全赖花家次子花无谢花将军的坚壁清野之策,以及诱敌深入之策。花将军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若让他远嫁,必是我辰国一大损失。擎国太子强娶花将军,只怕是不怀好意。”
花无谢的战策之功,朝廷高层都是知道的,这也是当时他可以官升三级的原因。皇帝正犹疑,参知政事说话了:“顾大帅此言差矣,和亲,就是为一个“和”字。既然能不动刀兵,花将军的军事能力如何,只怕也无足轻重吧?陛下尚且能为苍生百姓远嫁帝姬。臣也相信,花太尉一家一门忠烈,必不会在意舍一次子。”
花正坤迈前一步,郑重地给皇帝跪下,颤声道:“花无谢不能远嫁擎国,请陛下三思。”
司马伯昌逼问道:“这是为何?”
花正坤道:“臣认为,那擎国太子之所以要求娶犬子,不是因为他的谋略,而是因为他的神奇医术。我儿能令盲者复明,令断肢再生,令濒死之人还阳,毫不夸张的说,他可以起死人,肉白骨。这些年,他培养的医士,哪怕仅仅得了他三分之一的真传,已经能在战场上救治伤员无数。”
盲者复明,断肢再生,皇帝不知道,司马伯昌,参知政事他们也不知道。但这几年通过手术治好的重病症,重伤员的确不少。
皇帝问:“花无谢的医术,不是源自于玄心道长吗?”
花正坤头低得更低了,“玄心——就是花无谢!花无谢幼时的确曾遇仙长点拨,只是仙人早已鹤驾。花无谢年幼,恐不能服众,才假扮的玄心道士传播医道。”
“请陛下治花无谢的欺君之罪!”司马伯昌突然跪下,朗声道。
花正坤一家,是司马伯昌最忌惮的死对头,有一个优秀的长子已经够让他头疼,再加一个有神奇医术的次子,他司马伯昌还如何立足?杀之!是他如今唯一的想法。司马伯昌一派的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两位高职文官随声附和。
“司马伯昌,你可记得曹孟德故事?”花正坤冷声问。
三国时期有一名医华佗也可以做外科手术。当时华佗要给曹孟德做开颅手术,曹孟德不信其医术,将之杀死。几年后,他最喜爱的幼子曹冲生病,再无医师可以治愈,令曹孟德追悔莫及。
在场都是饱学之士,对此典故自是不陌生。尤其是皇帝,笃信道法,追求的就是长生不死。如今遇上一个有仙缘的人,怎肯就此杀了?更何况,这么些年他与花无谢的交情,也不是假的。他是从心里把无谢当自己的孩儿在宠着。小孩子嘛,骗骗家长都是常有的事,教训教训得了,哪至于真动肝火?这就是皇帝心里对花无谢的态度。
皇帝心里话,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们,上至宰相,下至七品小官,哪一个不是欺上瞒下?他要各个都追究,皇帝也不用当了。追究谁,不追究谁,最终都脱不开一个“情”字和一个“利”字。于情,于利,他都没有杀花无谢的理由。
至于擎国的所求,在皇帝看来,也就是钱和美人的事儿。
思虑再三,皇帝下了决定,开腔道:“花无谢不能杀,也不能远嫁。去和擎国太子说,朕愿以倾城帝姬嫁之。”
“花无谢毕竟欺君之罪在先,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司马伯昌步步紧逼。
“那你待如何?”花正坤问道。
“剥夺花无谢所有官职,离开花家!可以择一男子,嫁出去!”司马伯昌内心里的话,擎国太子想抢,他何尝不想?只要把花无谢牢牢绑在自己身边,哪怕是文官阵营里,对他们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花无谢虽是男子,但嫁出去,自然是替夫家考虑得多,娘家考虑的少,这就是自古以来宗族文化对人思想的禁锢。退一万步,花无谢的心始终向着花家,于他司马伯昌也没什么损失。官场之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能有契机拉拢当朝最有权势的武将,也未必不是好事。
司马伯昌此刻脑子里已经在琢磨自家子侄的合适人选了。长子已经娶亲,二子年幼.......旁支.......
旁的几名官员也在轱辘轱辘转眼珠子,大约也在琢磨。顾延开伸脚已经要向前迈出一步。
花满天见顾延开动作,急抢一步,跪在皇帝面前,“陛下,若臣弟非要出嫁,臣请旨意,把臣弟嫁与齐国公府的嫡子齐衡!”
“齐衡?今年的新科状元齐衡?小无谢心悦于他?”皇帝是个脾气软的,对左丞相也是有些惧,不敢直接驳了他的面子,想想花无谢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如果他真的喜欢男子,就随他心意,也堵了左丞相的嘴。
“花太尉,卿觉得如何?”
花正坤不说话,他还是别扭着,让他把他最宝贝的儿子嫁出去,他是千万不肯的。
司马伯昌听着花满天的提议确觉得不错,齐家是自己的亲家,花无谢嫁到齐家,也算是自己人。如果花无谢这小子的确是看上了齐衡那小子,更是两全其美,将来把花无谢收为己用的可能性就更大。
“怎么?齐国公府嫡长子的身份,还辱没了你们花家不成?”司马伯昌冷笑,“别忘了,你儿子还顶着欺君之罪。”
意思是不嫁就得死呗!花正坤看看皇帝,皇帝一副我做不了主的神情。他再看看儿子花满天,花满天微不可查点点头。花正坤一咬牙,跪下道:“臣请陛下,给花无谢和齐衡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