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四十八万七千九百三十四年。
惊蛰。
玉石地面上的血迹,已被冲刷干净,但空气中还残余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偶尔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惊恐之色。
承平日久,他们早已忘了如今这位天帝陛下,当初是经历了何等的腥风血雨,才登临如今的帝位。
就如不久之前,他毫不犹豫地手刃一子,又将另一子押入毗娑牢狱。
如此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又是如此的狠心、果决。
天后数十万年来第一次如此失态,她披发跣足,冲到璇玑宫外,泪流满面,直呼天帝名讳。
“润玉,你为何要如此狠心?!!!”
那个孩子虽非她亲生,但这么多年她视如己出,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她如何忍心,他又如何狠得下心?
但璇玑宫却紧闭大门,任她如何拍打那沉重的宫门,也没有仙侍敢去理会。
他们颤抖着,跪伏在地上,如秋夜的寒蝉。
只有一个小仙侍大着胆子推开寝殿的大门。
那个孤独的身影背对着大门。
对神仙来说,时间造化之功在他们身上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他还如当年那般月朗风清。
但只有她在那一剑之后,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仿佛苍老了几万岁。
而那把象征着无上权柄的赤霄宝剑,此刻如同废铜烂铁一般,被抛落在地上,上面还留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那是他亲生孩儿的血。
“陛下?”玲珑期期艾艾的开口,她有些害怕那血迹。
听出她的声音,那个白衣消瘦的身影僵直了片刻,然后缓缓道:“孩子,过来。”
他的声音如同以往一般和颜悦色,玲珑吐出口气,小心翼翼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窗棂外的阳光投射进来,在他面上打下阴影,她习惯性的为他斟好茶,双手递上。
天帝却轻轻摇了摇头,玲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带着无可奈何的哀默,眼尾的薄红浮现,见了让人忍不住也跟着悲伤起来。
他的声音那般空洞,还带了丝追忆:“那个孩子,他……他实在是太叫本座失望了,只是……只是他从小就苦命,本座又怎会不疼惜他?”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克制的颤抖和痛苦,此时此刻,他不是那九重天的帝王,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
他这后半生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也许这就是难以避免的轮回和宿命。
无论他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隔了数十万年之久,仿佛沿着时间的长河,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