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喊声中，明镜“扑通”倒在地上，三尺长剑停在咫尺之处。
几根白发自暮安客眼前飘飘落地，剑尖离她咽喉也就一指距离。身后，脸色煞白的明镜仰躺在地，昏迷不醒。
“你的威压十分强大，动作很快。”玉无情放下剑，“若不是我及时收剑，你的脑袋怕是要掉了。”
“干嘛这样，血流成河蛮吓人的。”暮安客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站起来，回头看看明镜，“我的一手刀劈下去，没三个时辰是醒不来的。”
玉无情冷道:“你为何要帮他？一个骗子罢了。”
“你既是江湖的杀手，理当去杀雇主们要杀的对象，又何必杀一个只会轻功的半大老头子，吓唬他就算了吧？”
“所有骗过我的人，都必须死。”玉无情并没有在开玩笑。
“可他未必骗了你。”暮安客的视线挪到了庙门外。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若他没有，我岂会找不到我要的东西！”玉无情有些愤怒，剑仍不肯回鞘。
“纤云，帝都中最擅长，生牵悔线的人，就只有她一个。”暮安客微笑，“你见不到你要的，与这倒霉老头子无关呢。”
在神像前，玉无情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长剑终于“锵”一声回了鞘。
……
上元节当夜，熊熊烈火中，师父和师兄们被烧死在师门中，正恰当天，是他十六岁生辰。明刀暗枪，只要身在江湖，谁不是今天活，明天死。他看见对方嚣张到将师父师兄们的骨灰挥入猪食槽中，看见对方将门派的大旗一众踩踏几十脚，上百脚，看见对方离开时还在砸下来的匾额上不屑地啐了一口，再道一声“不过如此”。
慈爱的师父没了，爱护他的师兄们也没了，一朝风光的大门派，物是人非。
去哪？他无父无母无亲人，师父把尚在襁褓中安睡的他抱回去的，除了师门，没有一个地方是他无比熟悉的。
去做点小生意？不，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不会。
他只会杀人。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复仇！
将那些恶人都杀尽！把他们的身躯烧成灰，撒在路面上被千人踩万人踏！
他必须有一身好武功，可……
谁愿意教他？
秋雨淅淅沥沥地淋得他满身，眼前的火都熄灭了，刺鼻炭灰味扑面而来，没有一个人注意躲在草丛，有一双幽静的眼眸，里边有火焰在燃烧，却无处可点燃。
他跑到门前，“彭”了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破损，有些烧焦的匾额，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起来时，额头有了点血，他没有顾及，只是呆呆地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雨露与泪水掉落在衣衫上，分不清水与泪。
忽然，雨停了——
不，没有，周围都还在下雨，可是谁？究竟是谁？
他艰难地转过身，对上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眸，一个小丫头拿着水墨色的油伞，道:“好哥哥。”
她是谁？她是谁？
左思右想，才回忆起来——
一年前，他与大师兄执行任务路过一个村子，叫无间村。也许是他来的这一年不对头，也可能是此村每年都是这样，他眼中的无间村，死人比活人多上好几倍。
空旷的枯地，横七竖八地叠着尸体，它们身上散发着恶臭，他看见，它们身上的皮肉中有虫子在蛆动，啃食。
他问发生了什么，大师兄回答他，这里三年前爆发过一场恶疫，中过恶疾的人，身上像有虫子在吸食血液一样，挖出来却没有什么虫子，可蛆动在表皮层中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些中疾的病人一碰到阳光，就会灼烧成灰，所以村如其名，无间地狱。
又有人抬了尸体过来，往尸堆一扔。他听到稚嫩无助的呻吟声，看去，一个脏得不行，穿裹着旧红布的小孩子，夹在其中，有些泪水溢出。
烈火点燃的瞬间，他不顾一切，把小孩子拖出来，在大师兄诧异之下，道:“她又没有中邪疫，不觉得养个小妹妹好吗？”
最终，大师兄无奈扛下师父的责骂，将小女孩养在一户罕见的好心人家之中，不穷不富，对女孩很好。
时间一长，也就忘了她。
现在，他就开始在想当初是中了邪把她从地狱拉出来，为什么？
当然，这不重要。
【本章完】
暮安客的那句话没错，没必要扛到人妖区别，在人的眼中，它们是妖，但妖也有七情六欲，本质上与人无异，只是比人有点法力，这点不用扛“大大，你写错了，纤云是妖，把那个‘人’改一下。”
真的，没那必要，妖可以活成人，人也可以活成妖，这点不可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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