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卫妍回来后，林凤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在卫妍准备洗手吃饭的空隙，林凤有做了个凉拌黄瓜。祖孙两吃完后，就开始打扫卫生。

林凤毕竟年纪有些大了，平常做这些事还是得花费一些时间。但卫妍来了，两人一起干，在玩笑间时间过得很快。一忙忙到了下午两点，天空透出一点暖阳，卫妍把洗好的被套衣服抬到阳台上去晾。林凤则回房间午睡一会。

林凤所住的这一憧房子总的有两层，木式结构，中间一个院子，颇有些古香古色的感觉，两面都修建有围墙。爬山虎顺着围墙爬到二楼木式栏杆。郁郁葱葱，十分惹眼。卫妍在二楼晾衣服，身体本身有些不好，再加上刚才打扫卫生有些疲乏，这会儿被暖风吹拂困意就来了。索性晾好衣服，就直接靠着旁边的座椅睡了。

云儿飘过一朵又一朵，微风也吹了好几片，她白嫩的小脸隐在阴凉下，嘴角上扬。梦里的她还是那个天真的小姑娘，没有被查出病情，还是和妈妈和外婆一起生活。梦境一转，却到了卫澄的脸上，他狠狠的瞪着她，叫她不要和他抢爸爸。卫妍想跟他解释，她不是要和他抢爸爸，她只是……只是什么？

她从梦里被惊醒了。抬抬眼皮，发现眼角有些湿润。她最终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谭青瑶再婚了，她的爸爸从宋扬帆变成了卫礼炆，而她也从宋妍变成了卫妍。

想到刚才被吵醒的声音，她起身趴在栏杆向下看去。围墙外，那个少年正靠着一架破烂的摩托车，瘦削的指尖中夹着一支烟，烟雾缓缓从他嘴里吐出来，透露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和成熟。卫妍除了昨晚对他的害怕和感激，现在又多了种情绪。那种情绪她以前也很容易从别人眼中看出来。可怜。

原来这个世界上，好多人都活得不快乐啊。可往往就是想追随那虚无缥缈的快乐，才一直与生活互相折磨。说到底，就是放不下这繁华的人世间。

她看着他把没抽完的烟直接怼在她外婆家的围墙上熄灭，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然后不慌不忙的从烂摩托上取下一个袋子，放在了门口。最后，他又骑着他的烂摩托绝尘而去。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在偷偷看他。

看着林凤还在熟睡，卫妍决定出门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林丰小学。又从林丰小学走到了清水河。村里的人见了她也都和蔼的打招呼，亲切的问她是哪家姑娘。如果他们能够知道她是谁后，不露出那种可怜的眼神就好了。不需要，也没必要。她又路过那个小吃店，门口冷冷清清。

这一路上她看到了许多变化，曾经的脏乱的街头有了垃圾桶，泥泞不堪的小路也修了水泥路。摇摇欲坠的危房也得到了改造。唯一不变的是村口的那棵古树依旧枝叶繁茂，绿意盎然。

她在那棵古树下站了很久，就好像有一股使人宁静力量让她在它身边环绕。直到天色有些暗，脚有些发麻，她才知道该回去了。

路过小吃店时，老板已经开始摆摊了门口也有了两三个人。不似深夜那般热闹。卫妍路过时，就听见有人叫她，和那天一样。不过，这会叫的是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就见一个长得较为白净的男生朝她跑过来。笑得很灿烂。可她不认识他啊。谭戈一看眼前的小姑娘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不记得他了。

“我谭戈啊，鼻涕虫。还记得吗？”他激动的说。卫妍想了想，摇了摇头，她真的对这人没啥印象了。小名叫鼻涕虫？这人……有病。

“那个，你看这天也黑了，要不改天咱们再聊？”虽是疑问的语气，卫妍却是直接转头就走了。这小白脸对她还没什么威慑力。谭戈却不依不饶，一直跟在她身后跟她说他们小时候的趣事。

说他小时候因为长得白嫩，被男孩子嫌弃，只有她没有嫌弃他。她还带他一起去山里抓蛐蛐，虽然后面她把他忘记在山里了。卫妍一直听他喋喋不休。完全不信。她小时候有那么调皮？

谭戈看她一直避着他，有些难过，果然去了城里就不认人了。眼看着要走到了家，林凤正站在门口那里等她，谭戈一看见林凤就笑着招呼，“林奶奶，我今天又来你家蹭饭了。”

林凤眼神好，早就看见谭戈，“来来来，奶奶我管饭。”谭戈得意的斜了卫妍一眼，就热情的扶着林凤进了屋。卫妍觉得自己好像才是多余那个。

饭桌上，谭戈一直说着小时候和卫妍的趣事，逗的林凤直发笑。偏偏卫妍这个当事人一点也不记得了。看他和外婆关系这么好，卫妍也不难猜出，她和谭青瑶没回来的日子里，他肯定没少来蹭饭。卫妍看了看林凤脸上的笑容，默默扒着饭，眼神却有些涩意。在一个人的日子里，外婆也一定很孤独吧。

谭戈吃完，跟林凤道别就回家后。卫妍才知道他就是那个种大棚蔬菜谭叔的儿子。怪不得这么白嫩，家里有矿啊。收拾碗筷后，祖孙两边看电视边聊天，卫妍躺在林凤的腿上，就像小时候那样。林凤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捋着头发。

“妍妍的头发和外婆一样，又多又顺滑。只可惜啊，外婆老了。”林凤的语气虽是打趣，卫妍却听出一抹寂寥。

“外婆，你才不老呢。妍妍这次回来会一直陪着你的。”卫妍娇俏的说。林凤一愣，心头微酸，卫妍生病的事谭青瑶已经在电话里跟她说过了，为什么他们家的人都是如此命苦啊。“好，陪着外婆。陪着外婆。”她喃喃说道。

察觉到林凤语气的不对，卫妍连忙转了话题，“外婆，谭戈和我小时候很要好吗？”

林凤笑了起来，“你们岂止是要好，你简直就是人家的跟屁虫。小时候非要跟他回你谭叔家，外婆怎么哄你你都不肯。还是小戈牵着你回来的。”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林凤语气微微低落，“还有顾家那孩子。就比你大两岁。那时候他和谭戈可护着你了。”

顾家？骑着烂摩托的少年？

“外婆，今天下午我看见村口那家的孩子放了一个口袋在家门口。”

“他又来了啊。”林凤语气平静。

“外婆，你怎么都不惊讶？”

“礼尚往来，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外婆我给他送了春饼，他还我一口袋的蔬菜。”

卫妍静静的躺着，脑子里浮现出白日里见的那张脸。他是个很有自尊的人。恐怕也容不得别人同情他。罢了罢了，以后大不了遇见他对他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