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华一发完
月光洒下来,照在了窗边花瓶里的一支玫瑰花上。
1.
意大利的克兰街道上,坐落着一幢漂亮的三层小洋房,运用了大量玫瑰红和淡紫来装饰,是整栋房子看起来热情而优雅。
这是尚九熙的家。
而此时的尚九熙正站在卧室大大的落地镜前,摆弄着自己的领带。几天后是他小学的毕业典礼,他正在挑选礼服。
“九熙。”
母亲推门走了进来,帮他整理好领带,牵起他的手,说道:“你看起来完美极了。不过我们现在要走了,时间有点儿赶。”
尚九熙被牵着坐上了车,这才想起来他们一家今天要去热卡修看望米切尔奶奶。
热卡修是一家由市政府修建的养老院。
米切尔老人八年前还是尚九熙家的邻居,可在接连经历了儿子病逝还有孙子走丢后,老人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只得住进了养老院。而每年的这个时候,尚九熙一家都会前去探望。
小孩子总是闲不住的。
在房间里陪米切尔奶奶坐了几分钟,尚九熙便跑了出去。他坐上了院子里的秋千,一下一下的荡悠着。
忽然间,尚九熙在不远处的木架子附近看见了一个小身影。他停下了秋千,冲那个身影招了招手。
身影慢慢近前,尚九熙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梳着小背头,看起来精神又清爽。
小男孩开口,是流利的中文,“我可以和你一起荡秋千吗?”
尚九熙点了点头,甚至做了一个绅士的“请”的手势。
小男孩看起来开心极了,笑得眉眼弯弯。
两个小男孩的话题多得数不过来。没有大人们近乎油滑的寒暄,等到太阳照得正烈的中午,两个人已经弄清了对方的“底细”。
小男孩告诉尚九熙,他是在五岁时被热卡修这里的一个华人女义工收养的。到现在,已经在热卡修住了八年。他没有名字,只因为养母拾到他是他的颈上带着一块刻着“华”字的玉,所以一直喊他华儿。
尚九熙眨眨眼,清脆的喊了声华儿。对面的人似要说什么,可却被从远处传来的喊声打断了。
“九熙?你在哪?”
尚九熙听出了是父母探望完出来了,只得跳下秋千,想了想,把自己西服上别的玫瑰胸针取下,递了出去。然后冲他刚刚交到的朋友笑了笑,飞快道:“见面礼,华儿,等我下次再找你来玩。”
说罢,尚九熙转身跑远了。
身后的小男孩看着手中的玫瑰胸针,呆呆地站了很久。
2.
尚九熙放了升初中前最后一个暑假。
一回家,他迫不及待地甩了书包,喊了声出去玩就跑出了家门。正要上车,被母亲拦下了。
“你要去哪啊?还要司机开车带你去?”
尚九熙眼珠转了转,乖巧道:“妈妈,小学班主任说,升初中后会有志愿服务考核的,我要去热卡修当义工,锻炼一下。”
母亲一听这话,顿时不阻挡了,说了声等一下便急匆匆的走了。过了几分钟,手里提着几小盒东西过来,把东西放到了车上,嘱咐道:“早点儿回来,然后把这些东西给你米切尔奶奶。”
“没问题!”
尚九熙笑脸一扬,答应道。
车门关闭,车驶向了热卡修。
距离尚九熙上次去已经将近一周了,他看着窗外变化的景色,忍不住兴奋起来。
午后时分,太阳光直直照下来,尚九熙跑到秋千架时,已经出了汗,秋千上正有人荡秋千。
“华儿!”尚九熙挥挥手,走了过去。
秋千上的人听到声音后蹦了下来,眉眼弯弯,和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不同。
尚九熙刚准备坐上秋千,手就被人牵起来。
“跟我来。”
两人穿过葡萄架,来到了一片花园。满目都是鲜红的玫瑰,火热且浓烈。
尚九熙再偏头看时,发现身边人已经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玫瑰园,小心翼翼的去摘一朵玫瑰花。刚刚抓到茎,就听到有人用意大利语生气的喊道:“干什么呢!偷花贼!”
正摘花的人被吓得一激灵,花刺划破了手,索性一狠心,直接握着刺把一小截花茎折断,然后他把花护在胸前,示意尚九熙。两人气喘吁吁地逃回秋千架,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哪个孩子没有偷偷折过花呢?
“喏,给你,回礼。”
将护在胸前的玫瑰递了出去,看到尚九熙接过,他又满意的补道:“我其实不喜欢华儿这个名字,你可不可以换一个叫我?”
尚九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玫瑰花,又看了看眼前人明媚的笑和晒得红扑扑的脸蛋儿,一个名字浮现在心里,脱口而出。
“小玫瑰。”
话音刚落,尚九熙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脖子。这么幼稚的名字,谁会喜欢?
谁知道对面人默默重复了一遍,带着笑意嗯了一声,问道:“你喜欢玫瑰吗?”
尚九熙其实没听真切这句问话,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男孩儿的眼睛上了。那眼睛倒映着蓝色的天空,红色的玫瑰,还有,还有一个叫做尚九熙的小男孩。
尚九熙愣愣地点了点头,最后只听到一句:“真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
3.
偷花到底还是没逃得了一顿打。
第二天尚九熙看到小玫瑰的时候,少年的眼角带着伤,手上还有昨天被花刺扎的小洞,甚至连挽起袖子露出的胳膊上也有淤青。
尚九熙让司机从车里拿了些药送进来,轻轻的涂在小玫瑰的伤口处,偶尔还听到几声隐忍的闷哼。
“是你养母吗?”
小玫瑰点了点头,又开口:“她其实对我还算好,只是对我管得很严,我甚至不能出热卡修。”
尚九熙看了眼已经涂好药的伤口,又轻轻吹了吹。两个人坐在秋千上,秋千随着风慢悠悠的晃。
“她为什么不让你出去呢?”
小玫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尚九熙看了他一会儿,牵起了小玫瑰的手,“没关系,等你再长大一些,她就管不住你了!那时候,我带你去我家看一看。”
尚九熙想起家里漂亮的小洋房,想着要是能把小玫瑰也接过去住该多好,那样,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了。
“那里也有玫瑰花吗?”
小玫瑰问道。
他想,九熙那么喜欢玫瑰花,家里一定也会种吧。
尚九熙愣了几秒,点了点头,想着小玫瑰果然真得很喜欢玫瑰啊,复又承诺:“等你去的时候,一定让你看到满院子的玫瑰。”
小玫瑰笑了起来,亮着眼睛答道:“好啊。”
少年人的承诺总是说得轻易,有时却可以花费一声去践行。
尚九熙回家后,向父母提出要种玫瑰,并且要种一院子的玫瑰花。
父亲没什么意见,看向了母亲。母亲柔声开了口:“怎么突然想种玫瑰了呢?我记得我们之前不是商量好种薰衣草的吗?”
“喜欢。”
母亲没了反驳的话。
是啊,喜欢,真是说不出理由又让人拒绝不了的两个字呢。
克兰街那栋玫瑰色小洋房的院子里,终于种起了玫瑰。
4.
一年时间过得很快,尚九熙的初中离热卡修不远,他每天都会去坐一会儿,和小玫瑰聊聊天儿。小玫瑰不上学,尚九熙有时会给他讲讲学校学到的知识。
洋房院子里的玫瑰花已经开得七七八八,今天尚九熙去找小玫瑰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去看看吧,明天我放假,我让司机开车来接你。只走一小会儿,不会被发现的。”
小玫瑰没有说话,尚九熙只当他是害怕养母发现,又哄他:“你不要怕,她要是再敢打你,我们就报警!去看看吧,玫瑰花都开了,可漂亮了!”
小玫瑰盯着正晃着自己手臂的尚九熙,最终没舍得拒绝,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尚九熙兴奋得没睡好觉,一直数到了一千零三只羊才堪堪入眠。
依旧是中午熟悉的时间点,尚九熙跑到了秋千架,却没看到熟悉的那个人。
尚九熙恍然升了错觉,回到了第一次遇见小玫瑰的那天。他一样的坐上了秋千,一样的晃起来,一样的望向不远处爬满葡萄藤的木架子,却没等到他想看见的那个人。
热卡修的院长告诉尚九熙,他的小玫瑰走了,被他的养母带回了中国。
小玫瑰不在热卡修了,甚至也不在意大利了。
不在意大利了。
尚九熙从五岁起就住来了意大利,他不知道那个他在意大利住了七年才遇见的小玫瑰,在偌大的中国,他要花多长时间重新遇见。
司机接回了失魂落魄的尚九熙。
不告而别的分别最揪心,就好像故事还没有开头,就写下了终章。
临进房门前,尚九熙看向了院子。院子里的玫瑰花全都开了,风一扫,扑鼻的香。
种下的玫瑰开了,那个让尚九熙为他种花的人却不见了。人人都看见了满院的玫瑰,唯独那个最该看见的人看不见了。
小玫瑰,为什么不留下来看看呢?
这一院子的玫瑰花都是为你种下的。
5.
尚九熙大学毕业后,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回国当一名意语翻译。父母终究没阻挡,但送机是眼里的不舍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其实完全可以留在意大利。
但尚九熙想回来,找一个人,一个他没能挥手告别以至念念不忘的人。
尚九熙做翻译,每到一个地方出差,都要去逛逛当地的植物园和公园。他找每个有玫瑰花开的地方,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他们的重逢,可那副画面,从来没发生过。
哪里都没有。
也许小玫瑰早已不在中国了,尚九熙有时候想。可他第二天仍会同样执着的寻找,一找,就找了两年。
昔日的小男孩早已长大,转眼也到了可以成家的年龄。父母日复一日的打来电话,尚九熙最后还是做了决定。
他接到了一单新的翻译工作,目的地是意大利,五日后启程。
也该回去了。
尚九熙打开刚刚递过来的委托人资料,看到名字一栏,心不由得一颤。
何九华。
随即,他又自嘲一笑,心道:“不过是有个华字罢了,天下名字里有华字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这么巧。”
他接着看下去,发现出行意图和翻译方向一栏是空白的,这栏对于随行翻译提前准备工作有很大意义,尚九熙刚想照着资料上电话打过去询问,一旁的委托人出了声。
“何先生说不必提前准备,等见面时他会告诉你的。”
尚九熙皱了皱眉,却还是点了头。
一切就绪,尚九熙五日后在机场见到了何九华。那人留着刘海儿,戴着口罩,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露出了洁白的脚踝。
这人太瘦了。尚九熙心想。
他走到那人面前站定,伸出了手,打招呼,“您好,我是您本次行程的意语翻译,我叫尚九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尚九熙觉得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对面人颤了颤。
何九华也伸出了手,回握了回去,手冰冰凉:“何九华。”
检了票登机坐上座位,尚九熙挑了话头:“何先生是去意大利办公谈业务?还是旅游?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过了几秒没人回应,尚九熙舔了舔嘴唇,察觉气氛有些尴尬,正要说什么来挽救一下氛围的时候,听到了两个字。
“认亲。”
何九华低低的开了口。
6.
尚九熙有些意外,眨了眨眼,问:“何先生曾在意大利生活?”
何九华闻言转过头,看向尚九熙,眼里闪过不明的情绪。他没回答,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尚先生结婚了吗?”
尚九熙没想到话题突然跑到了自己身上,愣了一下,“没有。”
“那么,是还在恋爱中?”
尚九熙皱了皱眉,不太满意对方的刨根问底,答道:“没有,我没有女朋友。何先生问这个问题与我的工作有关吗?”
何九华察觉到了眼前人的情绪变化,弯了弯眉眼,说了句“没有关系,不过好巧,我也没有女朋友”便再不作声。
而不知怎么的,尚九熙忽而又想起了小玫瑰。
小玫瑰有没有成家?有没有喜欢的人?是不是也找到了一个让他愿意为她种玫瑰花的女孩?
身旁人还在笑着,尚九熙瞥见他笑得弯弯的眼睛,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只是,他不敢确定。
何九华靠在了座椅靠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打算睡觉,而尚九熙微微握了握拳头。
飞机起飞了,窗外的人和建筑消失不见,全换成了澄明的蓝。
何九华的袖口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晃了晃尚九熙的眼。
是一枚小巧的玫瑰型袖扣。
何九华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对上尚九熙看他的视线。
“何先生喜欢玫瑰花?”
尚九熙摸了摸鼻子,听见自己这样问。
“不,是我喜欢的人喜欢。”
何九华低下头,眼神温柔,“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不喜欢?
尚九熙的猜测落了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何九华不是小玫瑰。
一别十一年,少年时就盛开的玫瑰,什么时候能等到那个人呢?
7.
尚九熙觉得何九华很奇怪。
说是来认亲,但他们这两天的行程却更像旅游。并且他亲眼看到,在外买东西都要翻译的何九华,在酒店里用流利的意语和工作人员交谈。
直到某一天,目的地定在了热卡修。
这么多年,热卡修还是老样子,甚至连随着风晃动的秋千架也没变。
尚九熙看着秋千架,只觉得恍若隔世。
何九华嘱咐他留在这里,自己先离开了。
尚九熙轻轻坐在秋千架上,闭了眼。
木板已经有些松动了,发出轻微的响声,嘎吱嘎吱,和着风声,成了一首独特的岁月小调。
太阳又爬上了正当空,晒得空气暖烘烘的,扑在人脸上,像小猫胖乎乎的肉垫儿,让整个人变得慵懒了些。
尚九熙睁开眼时,在不远处爬满葡萄藤的木架处站着一个人。
心漏跳了一拍,随后又悸动起来。
远处的人手里举着一朵玫瑰花,一步一步的朝尚九熙走来,笑得眉眼弯弯。
何九华像初次见面时一样问道:“我可以和你一起荡秋千吗?”
而尚九熙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何九华摘了口罩,刘海用卡子别了上去,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一样的眉毛,一样的眼睛,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笑容。
就是他的小玫瑰。
一切的思念想念情意爱意都在心里炸开,放了一束烟花。
绚烂。
真好,小小的少年长大了,却仍能并肩坐在一起,谈谈天气,谈谈过去,亦谈谈相遇。
原来,何九华就是米切尔奶奶家当初走丢的那个小男孩。
原来,尚九熙和何九华谁也不喜欢玫瑰,却单单的以为对方喜欢而爱屋及乌了很多年。
小洋房里的玫瑰全都盛开了,这次,尚九熙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等到了他的小玫瑰。
8.
尚九熙和何九华最终选择了回到祖国定居。
也是第一次,尚九熙在病房内见到了何九华的养母。
她得了重病,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医生说她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当初,养母在何九华的口袋里发现了玫瑰胸针,执意带何九华回了中国。为这件事,何九华在回国后的这些年里,除非必要,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何九华不懂,明明在热卡修一切都好,为什么突然要走。
直到养母被确诊癌症,在他决定启程回意大利的两周前,他终于在养母口中得知了真相。
养母没有办法生育,可那天她捡到了何九华,她以为这是天意,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为自己养老送终。
可方式错了。
她从看到何九华脖子上的那块玉开始就知道,何九华来自一个富裕家庭。于是她就拼了命的管束,限制,不让何九华上学,不让他出热卡修,就是怕何九华跑出去被人认出领回去。
养母本打算就在热卡修一辈子。
可那天她在为米切尔房间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掉出了那块玉,一直精神状态不好的老人竟抓住了她的手,一个劲的说着一个字。
“华。”
养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捡到的这个孩子,就是这位老人丢失的孙子。
而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养母本就有些恍惚的情绪在翻到何九华口袋里玫瑰胸针的那一刻崩溃了。
那枚价值不菲的胸针为什么会出现在何九华的口袋里?
她怀疑了,她害怕了,她觉得仿佛下一刻就有人扑过来将何九华拽走,还大声地嘲笑她,说她一辈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养母决定带着何九华走了。
是啊,只要离开意大利,就没人能抢走这个孩子了。
临走前,她将那枚胸针,扔进了热卡修的垃圾桶。
老人现在躺在病床上,听着何九华冰凉且冷淡的话语。
点滴输完了,何九华起身去叫护士,病房里只余下了老人和尚九熙。
等到何九华和尚九熙走出医院时,病房里的人手动了动,展开了刚刚尚九熙递给她的纸条。
“阿姨,你总想把他绑在身边,但从你扔掉那枚胸针的那一刻开始,就放弃了成为他母亲的机会,也永远失去了他。”
9.
何九华在一所大学的意语系任教。
养母在那次探望后不久便离世了,临终前只留下一句对不起。
尚九熙知道,这句对不起,不只是对何九华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对不起,让你不快乐了很多年。
对不起,让你们错过了很多年。
日子一天天平淡而有意义的过去,尚九熙和何九华在意大利举行了婚礼,主题当然是玫瑰。
婚礼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被人扶进婚房。门一关,倒在床上的何九华攸地睁开了眼,眼神清明,躲过尚九熙袭向自己腰间的手,好笑道: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尚九熙弯了唇角,趁人不备,一把将人拽倒在床,欺身而上,还不忘笑着调侃,“喝醉了,还怎么让我家小玫瑰难忘今宵?”
“滚蛋。”
何九华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被人吃干抹净,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晚安,小玫瑰。”
尚九熙轻轻吻上何九华的额头,消灭了何九华所有梦中不踏实的呓语。
两个人相拥而眠。
月光洒下来,照在了窗边花瓶里的一支玫瑰花上。
10.
少年时,彼此谁也没有想到,遇见的第一天,便是一辈子了。
但所幸,这一辈子,是和你一起度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