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学姐可要小心一些。”
我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路面上的水洼,鞋底泥泞不堪。她踮起脚伸手将伞盖到我的头顶,叮嘱了一句。
我瞧见那双握着伞柄的手有些泛红,心想一直踮着脚确实很吃力吧,待走过这段路便抢过伞。时节已至立春,下了些雨,至少今早晨起时便能听见,也不知道是否能赞一句好雨知时节。
“手还冷吗?距离日料店还有多久?”
我将手放回大衣口袋,稍稍侧头问她。她拢了拢略有些湿的外套下摆,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摆摆手表示着自己还戴着手套,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
“安啦娆学姐,毕竟我平时也是这样,冷不冷都差不多的。”
早春,此时应该称之为早春,本就因为下雨而显得格外寒冷,她除了外套只穿了一条连衣裙,说是不冷才奇怪。
风是湿漉漉的,带着少许雨水扑面而来,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正要反驳她。
“已经到了,学姐。”
于是刚要出口的话语又重新咽了回去,缓步来到廊下站定,我将伞收回。她半推着门,一只脚踩在门上的台阶,双手收进了口袋。
“话说这次真的要全部用我的压岁钱来请客吗?”
风雨被阻隔在户外,鞋底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我们肩并肩走在店内的走廊里。
“难道你觉得还可以去找椿栀?”
明明是下午,但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我们,透过屋顶上挂着的镂空伞给客人们留下了美丽的影子。
“小心把人气死。”
她只是笑。
02
还算滚烫的肉汤清澈,底部寥寥无几的肉片看得一清二楚,仿佛只是用水加点盐煮出来的产物,一点油水也不显。
我舀了一勺饭压平,将汤淋在浅青色的小碗上,用筷子搅和。洛下楼买了包榨菜,又很快地回来,金黄色的方块表面浮了一层嫣红的油,混杂着少许翠绿,安然躺在白瓷的小碗里。
怎么就吃这个?她沿着桌子的对面坐下,眼中浮现出了然的神色,但口中依然询问。你也知道的,今天母亲没有给买菜的钱,他们也不在家,只能将就一下。我这样答,看她用银色的小刀一点一点的将玉米味的淀粉肠切下,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灵巧,像是做手术的医生。
早知道就带你去外面吃粉了,这饭还是等到有菜的时候再蹭。她熟练地切下二分之一,又倒了些汤拌饭,汤还有一点就要见底了,苍白的肉片就这样躺着。
你也来一些吧,可不要拒绝我哦?我接过剩下二分之一和银色小刀,窗外阳光明媚。
03
雨下得很大,落在教学楼后面遮盖砖块的铁皮上发出喧哗的声响。周围没有这么安静过,于是我听见那声响一点一点的扩大,像是进入正轨的交响乐,在寂寞的、没有桃红也没有晚樱的春的夜晚渲染出带有泥土气息的沉闷。洛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们班后排的窗口处,用右手的第二根指头轻轻敲击着布满灰尘的玻璃。走廊的灯有些坏,昏黄光线闪烁,从教室往外看不太清晰,连同偶尔溅到玻璃上、还没有完全干去的雨滴,致使她的面容也一并模糊起来。
我看了看周围,讲台上的班委正专心致志地写作业,同桌的少女昏昏欲睡,后桌的男性正在看小说,大概真的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才放心的打开窗户,留出不大不小的缝隙,询问她过来的缘由。
洛只是静静地望我,半湿的衬衫贴在纤瘦的躯壳,就像在雨中奔跑的产物。见我搭理她才露出一个笑,却不达眼底,用调笑的语气说你有艳福,我那个小学妹今晚要来找你。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尾调同有些暧昧的语句相配,仿佛要引起我周围的人们的注意一般,带着毫不掩饰的恶趣味。这也不至于你来亲自跑一趟,还有什么要紧事吗?可惜至始至终搭理她的便只有我一个,这方法并未凑效。人家可是好学生,不像你我,成天往学校带手机,她不知道你的班级,只好找我传话。她用校服外套过长的袖掩住鼻子以下的部位,偶尔露出来的指尖有不明显的伤痕。
怎么衣服这样湿,我记得光是走廊也不至于这样子。鼻尖捕捉到淡淡的茶香,有些潮湿。她只是笑,心灵的窗户躲藏在不薄不厚的镜片下面,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事啦?不过我也要走了,这个东西给你,待会一定有用。她从袖口处递来一管唇釉,又稍稍凑进了些,我才注意到她的头发也是半干不湿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贴在略微泛青的脸庞处。她转过身,说句明天见,便回自己的班级去了,透过打开的窗户看,步伐仍同往日般不紧不慢,只是过于单一的配色被昏黄的灯光晕染,宛若雨夜街口处枉死的幽灵。不知看了多久,大概是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直到同桌的少女敲桌子喊我关窗,心思才回到教室来。我拧开那只唇釉,是草莓果酱味的,颜色似浅淡的豆沙,用指尖沾上均匀地涂抹在手臂处,好像春天甜美的草莓蜜桃奶油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