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呢。
——一个天真、纯粹、同这个腐朽又封建的家庭格格不入的孩子。
无需辨别血脉,只要看见他的面容,与她、与父亲相似的略显稚嫩的面容,那相似的发色与眸色,就可以断定那是她的血亲,不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弟弟。
他看起来好像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在略显高大的父亲旁边就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既弱小又容易被摧毁的孩子,或许说不定只要一场风寒就可以让他的性命随风流逝。
这个时候要为父亲没有在她的及笄礼时把人领回来教她面上无光而高兴吗。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父亲大概是等不及了吧,瞒了这么多年倒也滴水不漏。
他原先大概是不想这么早把人领进来的,只是她一天天长大,展露出的锋芒给他起了不好掌控的心思。
若不是女儿直接威胁到了他的地位,逐渐老去的男人开始不安,他要告诉别人或许拥有的额外选择,绝计不承认现在她已经超过父亲的事实。
可能他与发妻所生的长女还可以为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多挡一会明枪暗箭,待到消耗完所有价值、所谓一切刀剑都消失后才将她送去利益交换。
一片慈父之心,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
她忍不住微笑,这下倒是真心实意的了。
但是,但是,没关系,不管是这个孩子,还是他的母亲都会被她毁掉。
在她手握大权之前一定要扫清所有障碍。于是她朝对方伸出手来。
父亲,请将他交由我,弟弟今日舟车劳顿,还是早日安顿的好。
伪装出来的进行调整过的亲切的姿态,滴水不漏的说辞,她握住孩子的手,领他慢慢往这华美到死寂的坟墓里走。
那孩子的手在她指间颤抖,她稍稍用力将情况掩盖,两人走了一圈,很快就到了她安排的小院。
你怕我吗,她微笑着令清扫的奴仆退下,状似无意的询问手足无措的孩童。对方的颤抖又厉害了些,但他的目光很清亮。
我是怕的,他说,我害怕姐姐你,或者说小姐你会在这里把我掐死。
是吗。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可是血浓于水的姐弟。
她领人进入院子,一一为他介绍里面的陈设人物。
好好安顿吧,那位姨娘我已经清理好了,改天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见母亲。她将对方的手放开,但依然是一副亲切姿态。
要是有不熟悉的可以同我说,虽然我平日事物繁忙,可能侍女传达不及,但总比憋在心里好。
那孩子点点头,脸上仍做天真神色。
姐姐,他唤,母亲会保护我的。
于是她又笑了起来,他明白,那是不同于伪装出来的和善假面,是同少女年龄相符的 天真纯粹的、富含恶意的微笑。
但她也是我的母亲。她朝自己又靠近了些,少女的吐息洒在脖颈,从远处望去如同真正亲密的姐弟般。
即使你是个孩子,我父亲唯一的儿子,但终究不是她所出,是个不好掌控的变数。她眉目弯弯,像是真正的为他高兴一样。她连亲生的我都可以这么对待,难道你觉得她是一座好的靠山?
不,她不会,不仅仅因为我是她唯一的亲女,光是对你生存的保障和最低限度的庇佑,都是看在父亲的薄面上。